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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要帶來的試閱是《龍王的工作!19》

在與職業棋士的棋戰中連戰連勝的愛終於遇上了瓶頸,

下一個阻擋在前的對手,是改寫許多紀錄的國中升棋士──創多。

天才 vs 天才,

究竟誰才更接近將棋的答案!?

 


 

 

           傷痕
  
  最近我經常在對局前作同一個夢。
  夢裡的我在空無一人的將棋會館內,一直獨自徘徊。
  情境總是一模一樣。
  我迎來了攸關獎勵會退會的對局。
  一旦在對局中敗北,人生將就此告終────而那盤將棋的最終盤就這麼突然展開。
  對局時鐘的警示音於耳邊迴盪。
  剩餘五秒。不下子的話就會敗北。
  我慌亂到近乎窒息,劇烈鼓動的心臟撼動著身體。
  有時我能讀出詰棋路,有時則否。
  但縱使能夠讀出詰棋路,結局也不會改變。
  不知為何,我總會錯失詰棋路而敗北。
  不可思議的是敗北之後所發生的事。
  對局結束並收拾好棋子之後……我不經意抬起頭,卻發現對局室已經空無一人。
  唯獨將棋盤如墓碑一般整齊羅列於空蕩蕩的對局室,只有我茫然佇立於房間中央。
  即將退會的我打算向幹事打聲招呼,但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人。
  不僅如此,將棋會館甚至看不見任何人影。
  在只能聽見微弱棋音的古老建築物當中,我為了尋找其他人而不斷徘徊。
  不久之後,我筋疲力竭……在位於四樓電梯旁的破舊沙發坐下。我難以承受湧升至太陽穴的悲傷,忍不住抱頭痛哭。
  「…………可惡…………」
  因此當我在床上清醒時,面頰幾乎都因淚水而濡濕。
  有時我甚至會繼續哭嚎,一邊嗚咽一邊喊著「可惡、可惡」。
  然後我才回想起來一件事。
  今天我將在將棋會館進行對局。
  以棋士的名義對局。
  不用再參加堪比地獄的例會。可以參與公式戰,亦能收取對局費。
  我可以靠將棋生活,終於掌握了如夢一般的人生。
  然而──
  為何事到如今…………我還會作這種夢?
  
           作業
  
  「龍王,可以打擾一下嗎?」
  那件事發生在愛剛進入研修會不久……時間正好是她與天衣的初次對局敗北之後。
  當我在關西將棋會館的事務室簽署證書時,某個人向我搭話了──
  「久留野老師?有什麼事嗎?」
  「嗯,是有關雛鶴同學的事……她在研修會做出了一些令人在意的舉動。」
  「愛嗎?不是天衣?」
  久留野義經七段是關西研修會的幹事。
  愛接受入會測驗時他主動與愛對局,也親眼見證了我與愛的雙親約定『如果愛無法在國中畢業以前奪得頭銜並成為女流棋士,我就得入贅雛鶴家』的現場。
  這足以證明他傾注了多少心思培育愛。
  「其實雛鶴同學最近…………總是在解詰將棋。」
  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?畢竟她錯失七手詰而敗給了天衣。」
  愛原本就是靠詰將棋學習將棋的。
  這名天才少女一邊幫忙老家溫泉旅館的工作,一邊解記在腦中的題目,並藉此提升棋力。
  而且那些問題可不是簡單的三手詰,而是伊藤看壽創作的超難詰將棋《將棋圖巧》。甚至有人說『能解開那些題目的話便能成為職業棋士』。最後的題目可是有六一一手,而她竟然在腦中就解開了……簡直是怪物……
  「不不,事情沒這麼簡單。」
  久留野老師流露嚴肅的神情,在我耳邊竊竊私語。
  「她在創作詰將棋。」
  「!?……創作嗎?」
  「沒錯。研修會有除了我之外的職業棋士負責指導,當中亦有詰將棋作家。雛鶴同學會把自己創作的詰將棋拿給對方看,與對方歡談非常高深的詰將棋話題。其他研修生自不必說,連我這名職業棋士都無法理解。」
  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  「都不曉得她究竟是來研修會下將棋,還是來請棋士修改詰將棋作品了。還是……叮嚀她一下比較好吧?」
  我立刻飛奔趕回家!
  只見愛坐在公寓和室裡,將筆記本攤開於茶几上並專心一意地書寫著什麼。
  「愛!妳究竟在做什麼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啊,在寫學校作業啊?」
  我瀏覽茶几上的筆記本。
  『國語』、『數學』、『理化』、『煙詰』、『社會』………………嗯嗯嗯?
  「小愛!這是什麼東西!?」
  我拿起封面寫著『煙詰』的筆記本並確認內容。
  哇!裡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像魔方陣一樣的東西,好可怕……
  「喂喂,慢著!這不是詰將棋嗎!我還以為妳肯定在寫學校作業,原來是在思考這種絕對不會在實戰中出現的高難度詰將棋!?」
  「煙詰……」
  「妳在解煙詰嗎!?」
  「不,我逆算了《將棋圖巧》九十九號『煙詰』,追溯看壽的思考過程,探究他到底是怎麼創作煙詰的。」
  「妳真的是小學四年級的女生嗎!?」
  「嘿嘿♡我也想自己創作煙詰!」
  她的興趣也太老派了吧……
  而且內容太過深奧,連身為龍王的我都無法理解……逆算詰將棋?那是什麼?好吃嗎?
  「看壽十分厲害。我分解了手順,想試著創作更出色的煙詰,然而每一手都是最佳手,根本沒有改善的餘地。」
  不行。
  再、再這樣下去……我的頭號弟子會放棄女流棋士之路,轉而成為詰將棋作家的!
  「愛。」
  我當場正坐,以最嚴厲的聲音及神情告訴愛。
  「先前我應該已經說過,解詰將棋是無妨,但不可以創作。那樣太浪費時間了。」
  「………………唔~」
  啊。
  愛的臉頰鼓到極限,顯得極為不滿。
  「……愛是因為想下將棋才成為師傅的弟子……這樣豈不是和在老家時一樣嗎……」
  「我是想指導妳將棋才收妳為弟子,不是為了讓妳自由創作詰將棋。不聽話的話就回鄉下去!」
  「可以解詰將棋吧?」
  「僅限於強化終盤力的範疇內。」
  「請恕我直言──」
  愛像在上小學一樣舉手提出反駁。
  「創作詰將棋的過程,可是也得一直解詰將棋唷?創作時必須好好調查是否真的有詰,或者有沒有※餘詰,比起解開已經完成的詰將棋,需要更優秀的判讀能力以及毅力!!」(譯註:除了作者思考的手順以外,還有其他手順。)
  「這…………話是這麼說沒錯……」
  「而且平常一直試圖開發新的詰手順,實戰時也可能發現出乎意料的詰棋路。」
  愛平時明明那麼乖巧……但一牽扯到詰將棋,就會變得十分頑固。
  實際上『創作詰將棋會變弱派』與『會變強派』自古以來便爭執不下。
  變弱派的理由簡單明瞭,於是我道出了那個理由。
  「因為實戰不會出現像詰將棋的局面及手順!很遺憾!!」
  用不著解詰將棋,光靠實戰就能強化終盤力並提高勝算。順帶一提,我屬於變弱派。
  「而且實戰不需要特地尋覓詰手順也能贏!因為『長詰不如短※必至』!」(譯註:必至指雖然對方的玉尚未將死,但已經無路可走。)
  「唔……!但、但是────」
  愛瞬間倉皇失措,但立刻反擊。
  她祭出了最強的王牌。
  「但是月光會長也在創作詰將棋啊──!!」
  「!!…………嗚……!」
  就是這個。
  關東把名人視為理想的棋士。名人對詰將棋不抱什麼興趣,因此年輕棋士別說創作,甚至沒有人喜歡解詰將棋,連西洋棋都比詰將棋更盛行呢。
  然而對我們關西棋士而言,月光聖市十七世名人才是理想的棋士。
  所以……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,有許多同時是詰將棋作家的現役職業棋士隸屬關西。在研修會指導愛將棋的職業棋士當中,似乎也有詰將棋作家。
  最重要的是…………我本身也滿懷期待。
  期待自己的頭號弟子具備媲美月光會長的驚異終盤力……在實戰中展示美麗的詰棋路。
  在能夠靠必至取勝的局面,依然勇於挑戰長詰,才可以感動眾人。
  「………………我明白了。」
  我將目光投向愛攤在桌面的『煙詰』筆記本,接著提議道:
  「就把它當成我的『作業』吧。」
  「作……業?」
  「沒錯。」
  筆記內密密麻麻的詰將棋特有手順與思路,如實呈現出了愛腦海中的世界。
  「我也會好好鑽研詰將棋,接著再判斷創作詰將棋究竟是否有益於實戰。」
  「……師傅您…………?」
  「所以在那之前……妳能停止創作嗎?」
  愛不發一語地將『煙詰』筆記本交給我,對我的提議表示同意。
  
  那之後,我與名人進行龍王防衛戰,讓名為『最後的審判』的詰將棋局面出現於盤面。
  然而那只是指明了將棋規則的缺陷,難以證明詰將棋創作能活用於實戰當中。
  愛解除了內弟子身分並離開我的家,接著奪取了女流頭銜。我與她雙親的約定已然實現。
  但是────
  當時的作業,依然留存在我的內心。


第一譜

           祕密基地
  
  那一天,將棋的終結忽然於我眼前降臨了。
  「啊……結束了。」
  場所位於大阪市內。
  我在這裡剛租了一間公寓房間作為研究房間,確認過上傳至資料庫的棋譜之後不禁低喃出聲。
  終幕就這麼突如其來地到來。
  也許正因為如此──
  這盤將棋明明已經結束超過二十小時,卻依舊沒有任何人察覺它證明了名為將棋的遊戲已徹底遭到攻略。
  「你在看什麼棋譜?」
  有人從身後向我搭話,我繼續看著螢幕並回答道:
  「女流棋士的對局。棋士是八一哥的弟子們。」
  「小愛和天衣嗎?」
  發話者探出身子,確認顯示於螢幕上的局面。
  這不代表他明白那面棋譜的重要性。恐怕是因為他熟知那兩名對局者,才會做出這個舉動。
  「誰贏了?」
  「雛鶴小姐。不過她只是在最後引誘對手失誤而獲勝,夜叉神小姐的棋路更為重要。」
  「……這麼說來,天衣也曾在與祭神雷的對局中下了很奇怪的將棋。就在女流帝位戰的第一局。」
  「祭神?那個女跟蹤狂嗎?」
  「嗯。祭神小姐在途中身體不適,沒有下到最後……你也曾在龍王戰與她對戰過吧?」
  「…………」
  與我對戰時的祭神雷的確相當驚人。
  當時她捨棄了人性,下著如機械一般的將棋……這難道表示夜叉神天衣下的將棋,足以破壞那個機器人嗎?
  「女流帝位……第一局………………就是這個嗎?」
  顯示於畫面的棋譜,確實僅下到一半。
  不過比起與雛鶴小姐對戰的棋局,它更直截了當地展現出了那東西──
  將棋的終結。
  ──夜叉神小姐果然知道將棋的結論……!
  雛鶴小姐恐怕也察覺到了這一點。
  對此一無所知的祭神雷從正面與之交戰,因此遭到摧毀,而雛鶴小姐則思考出了足以與將棋之神一決勝負的應戰方法……從棋譜能夠看得出來。
  將棋之神,以及弒神之人。
  這兩個存在竟然同時登場,實在出乎意料之外!
  「而且兩人都是八一哥的弟子,更是比我年幼的女孩子!!」
  這件事帶給我的衝擊力,遠勝於自尊心受創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。初次與八一哥下棋時的感動及興奮流竄全身。
  「我要深究這面棋譜,請暫時別和我說話。」
  我操控手邊的鍵盤並啟動將棋AI。
  整個房間開始微微震動。
  用來冷卻大量CPU及GPU的風扇發出了聲響。
  「哦!總算要全面啟動這座祕密基地了嗎?」
  那個人欣喜雀躍地說道,在書面文件上他才是這個房間的房客。
  由於我太過忙碌,漸漸地在物理上無法返回奈良,於是才出錢租了這個房間。
  地點及金額當然也在考量範圍內,但最重要的關鍵在於『電力』。
  為了避免搭載最新CPU的超級機器運轉時跳電,我增加了安培數。甚至為了施工而延遲入住時間。
  房屋格局為三房兩廳,但其中一個房間為伺服器機房。房間總是很昏暗又動用大量電力,說不定有人會誤解我們在栽種大麻呢。
  將棋已經迎來用電力製造棋譜的時代。
  我位於奈良的老家是屋齡將近四十年的普通現成住宅,不可能增強電源。再說光是看到電費,媽媽恐怕就會昏倒。
  「我要讓電腦連續運轉幾天,禁止使用微波爐等器具。我可不希望跳電。」
  「喂喂,你還真有餘裕呢……你馬上就要在星雲戰與《次世代名人》初次對局,用不著調查對方的棋譜嗎?」
  「那邊的優先順序變低了,而且是低很多。」
  「那場帝位戰最終局手數太長,又是相入玉,確實讓人不知該從何開始研究……」
  什麼也不明白的他,開始熱情地闡述道:
  「但那盤棋著實驚人!雙方不斷祭出最佳手,竟會使棋局延續至將近五百手……坦白說那令我渾身打顫。那兩人都已經超越了人類的境界。神鍋八段……不,神鍋新帝位和八一都一樣!」
  「你繼續打顫吧,我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得調查。」
  八一哥採用的初手5八玉,毫無疑問直逼將棋結論。
  然而目睹夜叉神小姐的將棋之後,便能看出他的結論有多麼粗糙。
  「八一哥只是讓將棋結論延遲至五百手之後的局面,並非真的在尋求將棋解答,但是夜叉神小姐清晰展示出了每一個局面的結論。何者更為重要一目瞭然。」
  「天衣有那麼厲害嗎?」
  「坦白說,她達成了近一千四百年來最偉大的成就。那女孩肯定知道將棋的結論。她究竟是什麼人?」
  「她父親是業餘強者,來自東大將棋社……記得那個人與妻子一起在某間企業擔任IT產業的研究員。」
  「夜叉神……東大……夫妻共同研究……」
  這個姓氏相當特殊,搜尋之後馬上就出現了情報。
  兩人都已經過世,因此沒有最新情報,不過搜尋遺留在網路上的痕跡之後,便能推導出一個答案。
  ──世界最快的超級電腦《淡路》……!!
  我得到了答案,大幅後仰。
  「啊~啊!難得租了這個房間想正式展開研究,想不到已經有人破關了。真是掃興!」
  「要是如你所說,將棋結論已經出現……職業棋士今後會如何?」
  「恐怕會兩極化吧。」
  我凝望著一秒便能深掘一億六千萬種局面的電腦畫面,並預測未來。
  「用自己的資金進行研究的超頂尖棋士,以及從頂尖棋士的將棋獲取情報的其餘棋士。」
  「這時代的職業棋士連下將棋都得花錢啊。世道真是艱辛。」
  「問題在於研究所需的資金遠超過對局費及獎金。廠商特別提供給我的機器價值六百萬圓。每當更高性能的電腦出現就得更換,還需要電費。絕大多數的職業棋士大概都負擔不起吧。」
  「那是無所謂啦,乾脆禁止AI我反倒比較開心,不過事到如今已經不可能了。」
  「是啊,確實不可能。」
  那就像因為危險而要求人類捨棄用火一樣。
  「…………我說,創多……」
  那個人以不安而微微打顫的嗓音提出了疑問。
  「你認為職業棋士會消失嗎?」
  「制度上應該還會留存一陣子。縱使將棋解答已經闡明,或者有人獨佔所有頭銜,那段過程理應也會使將棋界更為興盛。」
  然而那將成為最後的煙火。
  以夜叉神天衣及雛鶴愛的對局為分水嶺,將棋的遊戲性會大幅改變。
  將棋已經不是能讓人類發揮創造力的遊戲了。
  要不是像夜叉神天衣一樣背誦AI解開的手順。
  要不就是像雛鶴愛一樣,針對對手的盲點逆轉局面。
  想必有許多人會因為這種範式轉移而對將棋喪失興趣。終其一生持續遊玩已經有答案的遊戲,就好比反覆破關早已攻略完畢的RPG一樣。
  肯定有人無法找出持續下去的意義。
  即便尚未完全推導出結論……但在我們活著的期間,將棋應該就會迎來終結。
  「討厭啦,請打起精神來!畢竟我已經答應你的父母,要讓你成為職業棋士了。」
  為了鼓勵陷入沉默的年長友人,我以明朗的聲音如此說道。
  「我會努力掀起將棋熱潮,也會贏得許多新的贊助商。如此一來,這三十年將棋聯盟就能安泰了。」
  親口說出這句話,我反倒感覺十分空虛。
  假設我在解析夜叉神天衣棋譜的過程中闡明了將棋解答──
  藉此打倒了我視為目標的那個人……屆時我還會對這款遊戲抱持興趣嗎?
  「總而言之,你現在得專心思考該如何追上前方的人。你們之間已經拉開很大的距離囉!」
  我隔著牆壁感受來自隔壁房間的熱度,並想像八一哥正在做什麼。
  待在如同這個祕密基地的房間與AI面對面嗎?
  抑或是像神鍋老師那樣,與感情要好的頂尖棋士舉辦研究會呢?
  當他獲得將棋解答之際──
  名為九頭龍八一的棋士,究竟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?
  
           長髮與大胸部
  
  我作了一個夢。
  那是我成為師傅的弟子一年左右時的夢。
  「銀子。」
  「什麼事,笨蛋八一?」
  「我有一件事想找妳商量……」
  「沒辦法破解我的矢倉,讓你很困擾對吧?真拿你沒辦法……一局一百圓的話我就教你。」
  「竟然要收費!?」
  「畢竟是指導對局嘛。」
  記得時間是在晚餐之後。
  我們兩人並肩佇立於廚房並清洗著餐具。那時我還很矮,必須站在檯子上才能碰到流理臺。
  洗餐具是弟子的職責,因此我們每天都並肩一起工作。
  八一負責用海綿清洗餐具,我則用熱水沖掉泡沫。
  「什麼時候開始?洗完澡嗎?」
  「不,我不是想商量這件事……」
  晚了我兩週成為內弟子的男孩子,羞赧地細聲說道。
  「不是關於將棋…………我想請妳以女孩子的身分給我意見。」
  「還不快說,小心我宰了你。」
  「我、我……」
  緊握盤子及海綿的八一放聲吶喊。
  「我!想和桂香姊結婚!」
  「宰了你。」
  「咦咦!?為什麼!?」
  當時八一七歲,我五歲。
  從深山來到大阪的八一,徹底被初次見到的都市高中女生迷得神魂顛倒。
  肯定從來沒有母親以外的女人溫柔對待他吧。那或許也是他頭一次見到大胸部的女人。畢竟他在用餐期間都只看著桂香姊的胸部和桌上的食物,連清洗餐具的時候也會一邊想著桂香姊(的胸部),一邊以傻愣的表情搓揉海綿。
  簡單來說,他是個笨蛋。
  「仔細聽好了,笨蛋八一。」
  身為師姊的我,有義務讓他認清現實。
  「像你這種小鬼頭,不可能和桂香姊結婚的。」
  「那、那可不一定!」
  「我敢肯定,八一你絕對無法和桂香姊結婚。」
  不知為何,我以堅決的口吻如此說道。
  想必是因為八一老是喜歡反駁我這個師姊的話。
  「畢竟八一你是個笨蛋,運動和念書都不在行,連將棋也比我更弱。像你這種人就叫作弱小男性,一生都不可能結婚。」
  「那、那可難說!例如……」
  「例如?」
  「龍王!」
  想到好點子的八一綻露燦笑。
  「只要我成為龍王,她應該就願意和我結婚!因為那是將棋界最偉大的頭銜!比名人更強、更帥氣!」
  「說到底,桂香姊早就說過她不會和職業棋士結婚。理由是『我親眼見證了媽媽受苦的模樣』。」
  「嗚嗚……」
  「放棄吧,笨蛋。」
  當時桂香姊仍是十七歲的高中二年級生,尚未進入研修會,相當憎恨將棋,可是她偶爾會說出『不如將來請八一養我吧~?』之類的話,才會導致那個笨蛋當真。桂香姊也有錯。巨乳是人類的敵人。不過我遲早也會變成巨乳,所以除了我以外的巨乳都是惡人……
  「不過瞧八一你這麼可憐,假如你無────論如何都想要結婚的話…………」
  「我想結婚!!我能結婚嗎!?」
  「……我倒是可以和你結婚。」
  連我都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。
  畢竟我會比八一先成為職業棋士並奪得頭銜,最後稱霸七冠。
  屆時我會忙到無法做家事,所以全部扔給八一負責就行了。名人也是在稱霸七冠前不久結婚的。而且這麼一來隨時都能和他下將棋,十分方便。
  嗯!果然是個好點子!
  雖然我身體虛弱,心靈卻很堅強。我可以幫忙鍛鍊頭腦和心靈都很弱小的八一。要是經過鍛鍊也沒有長進的話,就由我來保護他。
  八一肯定也會喜極而泣吧。
  我原本是這麼想的──
  「不用了。」
  結果他竟然不花一秒斷然拒絕。
  ……他以為自己是誰啊?
  「啊?為什麼?想死嗎?」
  「因、因為…………我…………我…………!」
  笨蛋八一露出羞赧的神情,忸忸怩怩地道出理由。
  那是個丟臉到甚至讓人覺得眩目的理由。
  「我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喜歡長頭髮又有大胸部的……人…………」
  我用手中的盤子猛敲八一的頭部。
  那之後又用將棋讓他輸得落花流水,好像順便又揍了他五拳左右。我忘了具體數字,盤子也破了。
  那之後,八一每半年就會說出一次這種荒唐的言論,我每次都得好好教育他。
  問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?
  因為這是師姊的工作啊。
  
           長髮
  
  …………我作了一個不悅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夢。
  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糟透了。」
  我在設施床鋪上清醒,按下鬧鐘,走到鏡子前打理儀容。
  更糟的是……剛才那場夢是實際發生過的事。
  「就算現在再向我求婚也太遲了,笨蛋。」
  我從昨天晚上開始絕食,臉色看起來比平時更蒼白消瘦。即便如此,和剛剛來到這裡時相比,已經好很多了。那時無論吃什麼都會嘔吐……
  在必須進行檢查的日子,我總會早起。
  理由是得花時間打理頭髮。
  長過肩膀的銀髮,在自窗戶灑入的朝陽照耀下閃爍光芒。
  「自從進入獎勵會之後,就沒留這麼長了……應該睽違八年了吧?」
  我向映照於鏡中的自己提出疑問。
  長髮各方面都很麻煩。
  「不知是哪個笨蛋說過,希望結婚對象是長髮大胸部的女人。實在是貨真價實的笨蛋……」
  我稍微梳理一下頭髮,接著在後腦勺綁成一束。
  隨便到連我自己都感到吃驚的馬尾就此完成。
  「………………三十分。」
  由於造型太不勻稱,於是我鬆開馬尾又重綁幾次。
  「……以前都是桂香姊幫忙,所以我很不擅長打理自己的頭髮。實在有夠麻煩。礙事又煩人……」
  確定能進入獎勵會時,我仔細計算過一遍。
  每天早晨像這樣梳理頭髮的時間。
  加上洗完澡吹乾頭髮的時間。倘若一天要花費三十分鐘,那段時間我可以解開多少題詰將棋?下多少局將棋?
  光是如此就會與男生拉開一段差距,於是我決定將頭髮剪到及肩的長度。
  其實我原本想剪得更短……甚至乾脆理成光頭,不過卻被師傅及桂香姊制止了。師傅表示「這樣會使對手心生動搖,根本是盤外戰術」,桂香姊則說「妳腦子燒壞了嗎?」。
  不光是得花時間整理。
  長髮在對局中也很令人厭煩。
  再加上我的頭髮格外醒目,厭煩程度也隨之倍增。畢竟我天生就擁有一頭銀髮。
  空銀子。
  這個名字源自我的髮色。
  起初我對此不抱任何想法。
  不喜歡也不討厭,只把它視為一個記號。
  然而與將棋相遇之後……我得知有棋子與自己的名字相同,感到欣喜不已。
  外行人總喜歡飛車及角。
  但我打從一開始就喜歡銀。
  所以我忍不住就會想移動銀,靠銀取得勝利。我最初記住的戰法當然是棒銀,持二枚落下手的時候也總是使用※銀多傳。(譯註:二枚落下手的代表戰術。)
  現在想想,那段過往應該有助於提升我的棋力。
  畢竟銀是攻守的關鍵,連名人都表示『我最喜歡的棋子是銀』……
  「這樣就行了。」
  挑戰幾次之後,我總算把頭髮打理整齊。習慣後連我也辦得到。
  「棋士的手本來就很靈巧。畢竟我們是靠指尖工作的。」
  拍張照傳給桂香姊吧。順便叮嚀一句『不可以拿給任何人看』。
  我愉悅地離開房間,踩著輕快的步伐邁向檢查室。
  
  「空小姐,有客人來訪。」
  在檢查完畢返回房間的路上,職員叫住了我。
  「是一個男人,長相挺帥氣的。」
  「有留鬍子嗎?」
  「鬍子?……不太記得了。好像有吧?」
  又是師傅啊。
  他先前來訪的時候,曾委婉地要求我聲援雛鶴愛。當時我保留了意見,所以他大概是來詢問我的答案吧。
  「最近桂香姊完全沒有來訪,也許是代替她送來伴手禮。」
  有一段時期桂香姊每週都會拜訪我,然而最近她成天窩在房間,盯著電腦直到清晨,令師傅哀歎不已。
  桂香姊恐怕……不是在研究將棋。
  我對桂香姊的行徑不抱任何想法,倒是覺得師傅挺可憐的。
  畢竟煽動她的人是我,所以我也抱著一絲責任感……
  「……不過願意挑戰是好事。」
  能夠廢寢忘食地埋首於某件事,著實令人羨慕。縱使並非將棋也一樣。
  換作從前的我,或許會責備她在『逃避』,但是現在……
  「我回來了。」
  敞開房門之後,我向等在裡面的人搭話。
  「是師傅嗎?要來的話應該事先聯絡一下才對。我也得準備────」
  「嗨。」
  待在房裡的並非師傅。
  尷尬地坐在床上的人是…………長著鬍渣的師弟。
  「馬尾很不錯耶!真可愛。」
  九頭龍八一正坐在我的床上。
  「………………」
  我不發一語地走向八一。
  我絕對不是感到害羞,也不是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而心生動搖。當然也不是因為自己綁的髮型受到稱讚而開心不已。
  我與八一並肩坐在床上,並開口說道:
  「你長鬍子了。」
  「咦?鬍子?……啊!」
  八一倉皇失措地撫摸鼻子下方及下顎。
  「抱、抱歉!太邋遢了嗎!?頭銜戰結束之後我馬上就趕往關西將棋會館,在那裡旁觀弟子們的將棋,之後沒有回家就直接來到這裡……哇!我已經三天沒刮鬍子了…………啊,但我有換衣服喔!!我在便利商店買了內衣、襪子和襯衫──」
  「才三天就變得這麼長啊?」
  我伸手撫摸八一的下顎。
  由於毛量稱不上濃密,所以我一直沒有注意到,但這確實是鬍子。
  撫摸的時候有點刺人。
  觸感挺舒服的。就像在撫摸光頭一樣。
  「感覺刺刺的。」
  「因、因為長了鬍子……」
  「以前明明光溜溜的。」
  「畢竟我都十九歲了,和十歲時不一樣。」
  真的是這樣嗎?
  外表確實改變了,但感覺內在絲毫沒有變化。
  「我不可能像銀子妳一樣一直光溜……不,沒什麼,我什麼也沒說!別拔我的鬍子!好痛好痛好痛!!會變得光溜溜啦──!!」
  「所以呢?」
  我呼氣吹掉拔下來的鬍子,接著提出疑問。
  「頭銜戰之後連家也不回,來這裡做什麼?」
  「啊、嗯………………關於這件事…………」
  八一尷尬地用手指搔了搔長了鬍子的人中,接著忸忸怩怩地扭曲身體,遲遲不肯說出他的來意。
  真教人不耐煩……
  「怎麼了?還不快說。」
  「在那之前,那個……妳不說一句慰問的話嗎?例如『很高興你突然趕來』之類的──」
  「你來這裡之前不是去了其他地方嗎?去看小學女生的對局是吧?」
  「知道啦、知道啦!我明白了,別再拔我的鬍子啦!」
  我很擅長用手指拔鬍子。因為我經常拔師傅的鬍子。
  因為痛楚而眼泛淚光的八一,總算說出了他來訪的用意。
  「來下將棋吧。」
  「下將棋?」
  「沒錯。」
  八一從上衣口袋拿出小巧的正方形盒子,並擺置於床上。
  「要是銀子妳贏了,就把這東西送給妳。」

 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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