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帶給大家試閱的是《彈珠汽水瓶裡的千歲同學7》
在暑假過後,陷入停滯的千歲小隊,迎來了無色的九月。
小心翼翼,彼此保持著距離的眾人,享受著這得來不易的愜意時光。
為了留下回憶而參加的應援團活動,讓三年級的明日風得以加入二年級的小圈圈。
而闖入他們之間的,還有一年級的新生紅葉──
一章 我們的九月
我們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,秋天說。
害怕寂寞的九月實在壞心眼,夏天笑著。
不,不對。
──其實是要帶春天重返大地,在冬天給出答案之前。
跨過九月邊界後,所有人都有些迷失方向。
穿上久違的制服,腦海驀然浮現出這樣的想法。
就算夏天結束,像嬌小的掌心一再拍打的紙氣球洩了氣掉在地上,只要再撿起來吹氣,秋天就不會開始。
簡直是孤單一人的翹翹板。
坐上懸空在八月與十月間的板子,偷偷敞開雙手。
不知道是想取得協調,還是努力不讓力道偏向其中一方,試圖找出平衡位置的短暫休息時間。
這無色的一刻,正適合現在的我。
各種繽紛的顏料擠在調色盤上,為了從哪個色彩下筆雀躍不已,同時也猶疑不決。
在流轉不停的季節裡,有個可以稍微停下腳步來深呼吸的時間也不錯。
叩咚,啪鏗。
叩咚,啪鏗。
理應不會響起的聲音,從某處傳了過來。
那想必是不願結束也不想染上色彩的某個人。
──舉棋不定地試圖重新開始。
*
猶如看著相本,眺望清新涼爽或可說是夏日餘韻蕩漾的水面,河岸邊的道路上,綿軟的短袖飄颺。
依然翠綠的草木,從早便微微逼出汗來的陽光,偏執的蟬聲。
七月的結業式恍如昨日,一如往常的光景裡,只有稍微遠了點的天空,以及學弟妹們完全適應樂福鞋的輕快腳步聲,成了確認時間毫無疑問是在前進的圖畫日記。
正當我漫步走著,摀嘴打著呵欠時──
「早啊,朔同學。」
有人從後面拍了下我的肩膀。
用不著回頭確認,我朝自己的右肩一帶做出回應。
「早,優空。」
優空彷彿伸出雙手來輕輕接住我的寒暄,嫻靜的側臉站到了我身邊。
「居然打這麼大一個呵欠,開學第一天就睡眠不足嗎?」
「不,我睡得很飽,只是身體還在放暑假。」
「暑假作業做完了嗎?」
「當然,圖畫日記的天氣也都調查完畢填好了。」
「你還是老樣子。」
我一字一句說著像是第二學期熱身操的對話,心情實在無法平靜,看向從剛才就在視野一角撫弄著頭髮的優空。
「不用擔心,頭髮沒有亂翹。」
我這麼調侃後,她終於轉頭看向我,露出了氣呼呼的臉。
「廢話,我在出門前照過鏡子。」
我們彼此想必都注意到這種隱約瀰漫著尷尬的氣氛了。
互看的視線莫名羞澀,留心著要表現得一如往常結果反而更多話,彷彿一吹就飛走的棉花無足輕重,交談的空檔變得急促……
要說原因的話,我心裡完全有數。
稍微取回平常心的優空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下去。
「早餐吃了嗎?」
不過,我心想。
「我把妳在市場挑的乾貨烤來吃了。」
「那個啊,好吃嗎?」
雖然對優空馬上又不知道怎麼接話感到過意不去。
「好吃,我最近好像比較喜歡吃魚了。」
我不想表現得沒有自覺,因此自覺性地這麼回答。
眼前女孩給我的時間,我無法假裝遺忘。
這是為了真正面對他人的心情,以及自己的心情。
優空有些靦腆地抿著唇,然後呵呵笑著,溫柔垂下眼角。
「差不多該去採買了。」
「是啊,下次我想要肉類多一點。」
「真是的,才剛那麼說而已……」
幸好還能像這樣一起走在這條路上。
我在內心深處,向旁邊這位女孩悄聲說著無法化成語言的感謝。
兩人漫步向前走著,宛如薩克斯風的柔和樂音在遠處悠然流響。
*
走進校門後,就看見三個人擋在校舍門口。
我和優空互看一眼,往那裡走過去,這時對方似乎也注意到我們,海人率先發出宏亮的大喊聲。
「嗨!」
在他身旁的和希用眼神和我們打了下招呼,健太順口說了起來。
「神、內田同學,早安。」
我們加入三人的行列,優空回應起他們。
「淺野同學、水篠同學、山崎同學,早安。」
我也稍微舉起手來接著說下去。
「喲。你們怎麼集合在這裡,難不成是排路隊上學嗎?」
「怎麼可能!」
海人說著,用力搭住我的肩膀。
「我在路上看見和希還有健太走在一起,所以出聲叫住他們。」
「那還真是讓人一點也開心不起來的巧遇。」
「怎麼,朔,你在嫉妒嗎?」
「別開這種可怕的玩笑。」
我揮手驅走悶熱的手臂,心想這也是海人的體貼,不自覺苦笑出來。
在互揍彼此一拳後,這種熱鬧氣氛也許正適合和好。
一旁看著我們的和希露出挑釁的笑容。
「話說回來,兩位明明之前發生過那種事情,結果一大早就在放閃呢。」
我正打算回話時,優空笑咪咪地微笑著說了起來。
「這話是什麼意思呢?水篠同學?」
冷冽的嗓音連和希也嚇得不知所措,他移開視線,尷尬地搔了搔臉頰。
「唔,我們這些臭男生湊在一起,看了就覺得羨慕,對吧,健太?」
「不要把炸彈丟過來給我。」
健太冷靜的反應聽得大家噗地笑了出來。
海人爆笑著說。
「你怎麼新學期一開始就講錯話啦,和希。」
健太也一臉無奈地接著說下去。
「這樣不行喔,水篠,惹內田同學生氣可是很恐怖的。」
這下輪到優空詫異地眨了眨眼睛。
「……呃,山崎同學,我在你心裡是那種形象嗎?」
健太驚慌失措地擺手,連珠炮似地辯解了起來。
「這個,那個,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!內田同學平常溫柔敦厚,可是連神在妳面前都抬不起頭來,我只是覺得妳是個該下手的時候絕不留情……」
「討厭啦!根本不是什麼好話嘛!」
我聽著兩人稀奇的對話,臉上不自覺放鬆了下來。
「就是說啊,健太,萬一惹優空生氣……」
「朔同學?」
「……她會像這樣勒住你,小心點喔。」
噗哈,所有人又笑了出來。
那樣的景象極為熟悉,也很新鮮。
*
我們一行人就這樣直接往教室走了過去。
那一天的黃昏,所有人逃也似的走出去的那扇門,我看著感覺到了懷念。
『拜拜,各位。我們第二學期見。』
我明白再也取不回,留在這裡的話語。
『──拜拜,朔。第二學期見。』
夕湖撿了起來,在暑假結束前交回到我手裡。
如果不是她添上那樣溫暖的色彩,踏入教室的這一步想必會是五味雜陳。
「早。」
她說不定已經在教室裡了,我隱約懷著期待說出的這句話──
「啊,千歲同學來了。呀呵!」
回應我的是與想像不同的聲音。
在教室中間的薺朝我熱烈揮手。
「大家早。」
雖然從上學期後就沒再見過面,因為前一陣子用視訊聊過,沒有好久不見的感覺。
優空他們隨口回應,走向自己的位子。
我停下腳步,又說了一次。
「……喲,早啊。」
薺直接往我走過來,有些促狹地偏著頭。
「咦?千歲同學,難不成你以為是夕湖嗎?」
「為什麼這麼說。」
「哇啊,反應超快,感覺很真欸?」
「不是啦。」
「咦~如果不是的話,這種冷淡的反應很傷人呢。」
「是是,好久沒見到薺同學,小朔超開心。」
「你對我的態度在經過這個暑假後不會變得太隨便了嗎!?」
這也不能怪我啊,我苦笑著。
薺和大家一起來幫我練習棒球,也有來看球賽。
最重要的是,她和夕湖還有七瀨笑得那麼開心。
我沒辦法再把她當成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。
薺像是想說的話都說完了,正打算結束對話時,忽而瞇起眼睛,像是想到什麼事情。
「夕湖今天會晚點到。」
「我又沒問。」
聽我這麼說,她輕輕笑了一下,這次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了。
目送她纖細的背影離開時,不經意看見她前方有個閒來無事的健壯背影,於是我也向那人打起了招呼。
「嗨,亞十夢。」
「……喔。」
混小子,至少看我一眼吧。
面對亞十夢沒有回頭只是稍微舉起手來的反應,我聳了聳肩。
算了,有回應就算不錯了。
接著,在我把GREGORY的後背包掛在書桌旁時──
「早安!」
「早。」
兩道熟悉的嗓音傳進耳裡。
走在前方的小馬尾輕盈晃動著。
「早啊,大爺!」
我想起幾天前,東堂舞不知道為什麼用陽的手機打電話給我。
電話講到一半就掛斷了,後來沒有再聯絡。
「妳們和OG的比賽後來贏了嗎?」
「不,輸了!」
陽說得爽快,爽朗的表情就像擺脫了煩惱。
輸了啊,我應和後,她自豪地嘿嘿笑著,又繼續說下去。
「可是,我變得更強了。」
我本來擔心電話裡的樣子很不像她,不過她好像得到了什麼收穫。
她會像這樣不斷向前邁進吧,我對自己感到了焦躁。
「對了,東堂後來傳了訊息給我。」
我忽然想起這件事,陽好像是這時候才知道,詫異地睜大了眼睛。
「啥!?為什麼!?」
「我才想問……」
從她的反應看來,是東堂記住我的電話號碼,擅自與我聯絡。
陽不耐煩地板起臉來。
「然後呢?」
因為也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內容,於是我直接唸出東堂的訊息。
「『想要的男人就直接撲上去,對方不理的話就直接搶過來♡』」
我還沒說完,陽的眉毛已經高高揚了起來。
「很好,小陽我現在就去蘆高一趟♡」
「雖然搞不懂是怎麼回事,妳冷靜點。」
「嗯嗯?千歲同學要袒護人美身材好的舞嗎?」
「喂,別亂波及無辜。」
就在我們聊到一半時──
「聊太久了!」
後方的七瀨輕輕抓起小馬尾。
陽回過頭去,不服氣地說:
「還不是小七那麼悠哉跑去金澤旅行,才讓舞在我們的主場上為所欲為。」
「主將的窩囊怪到我身上來也沒用。」
「吵死了!我們在最後可是比得不相上下!」
「妳落後的最好只有籃球喔。」
「嘿~哼~是喔~打倒舞之前我要先打倒妳,來比個高下!」
「好啦,既然都約好了。」
七瀨竊笑著,往我看了過來。
「嗨。」
「喔。」
我想起在她和薺、夕湖一起旅行時打來的視訊電話裡,我講錯了話。
她問我對和服的感想,我耍起嘴皮子,結果惹她不高興。
這方面的拿捏實在很難,我心想。
夏日祭典的夜晚,優空與夕湖斥責我的那些話言猶在耳。
『朔同學一定是這麼想的。
他想著如果自己隨便稱讚女孩子,說不定對方會會錯意地喜歡上他。』
『稱讚一下就會會錯意?你太小看女生了!』
『我比較希望你和大家好好相處,早點決定你的心意!』
這些道理我都懂。
如果不掏出自己的真心,不論經過再久都無法為這份情感命名。
尷尬湧上心頭,我不禁苦笑時,七瀨戲弄的眼神往我看了過來。
「難不成你想起了我穿和服的樣子嗎?」
「……算是吧。」
我據實以告,不想重蹈覆轍。
七瀨睜大了眼睛,像是覺得意外,接著她揚起笑容,裝模作樣地繼續說下去。
「哼,現在才知道悔改已經太遲了。如果你真的有心解決,至少該展現出誠意來吧?」
「我知道,我會給個交代。」
「那就好,之前提到的東西什麼時候會準備好?」
「別急,凡事都有先後順序,就像按下擊錘前也要先劃十字祈禱。」
「就像扣住扳機時要注入愛情。」
我們說著看向對方,不由自主笑了出來。
老實說,我也搞不懂自己說到後面是在胡說八道什麼。
我們也很久沒有這樣的對話了,我想著。
她在因為和服那件事生氣時,我答應要請她一道我之前從來沒煮過的料理,她指的應該就是這件事。
一旁默默聽著我們交談的陽像是很受不了,板起臉來看著我們。
「你們這種對話實在讓人聽了毛骨悚然。」
「別這麼不識趣。」
七瀨始終是挑釁的態度。
「這是我們之間的祕密,不能讓人聽出來,對吧?」
陽立刻上鉤,露出按捺住怒氣的笑容,揪住我的胸膛。
「千歲?也來和小陽聊聊祕密吧♡」
「怎麼可以用強迫的。」
我和一站上球場便無比帥氣的兩人嬉鬧著,感覺格格不入,而且心浮氣躁。
*
我再次和大家聚在一起聊得興高采烈時,看向時鐘。
距離班會開始還有十分鐘。
真慢啊,我不知不覺常在注意教室門口。
某個規矩的同學把門關上後,那道門就始終堅守著沉默。
這一年半來,每天早上都比我早抵達教室,神采奕奕迎接我的聲音,在人群中心綻放繽紛花朵的笑容不在,原來竟會讓人這麼難以靜下心來,連我自己也感到驚訝。
這種怪異的感覺簡直像把不及格的答案紙揉成一團噎在喉嚨裡,我不自覺嚥了下口水。
這個夏天,我沒有接受無可取代的摯友向我表達的心意。
現在的我沒有那個資格,避而不見沉在瓶底的夜空。
然而後來我知道,那個女孩選擇說出心意不是為了開始而是為了結束一切,不是為了自己,而是為了我們。
正當兩人打算孓然一身時,有個像是家人的朋友注意到我們,牽起我們的手。
所以再一次,下一次,不對,是這次一定要。
──各自面對自己的愛情。
握住的手感到了相同的溫暖。
薺從金澤打來視訊電話,看見映在手機螢幕上的那張臉時,要說我沒有感到驚慌的話是騙人的。
不過,後來我們有了一段稱不上對話的簡短對話。
那是從我們過去的相處模式難以想像,含蓄而且拘謹,看來有點尷尬的生硬對話。
我感覺十分自在。
積累的時間如同手織的毛衣包覆著現在,我差點提早開始讓衣服換季。
正是因為如此,早上有著缺憾的教室才會讓我如此不安。
難不成只有我認為整件事以溫和的方式有了轉變嗎?
結束終究是結束了嗎?
『我不希望當作沒發生過。』
儘管我斬釘截鐵地這麼發過誓。
正當我軟弱地沉浸在失意的念頭時──
──喀隆喀隆。
教室門板歌唱似地,響起了開門聲。
「早安!!」
那想必就是我期待已久的聲音,我馬上把頭轉過去。
「「「「「「「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」」」」」」」
我,不對,所有人都不自覺倒抽一口氣,整間教室瀰漫著怪異的沉默。
優空、七瀨、陽、和希、海人和健太都一樣。
每個人都訝異地睜大了眼睛,愣愣地張大著嘴巴。
眼角餘光裡,只有薺看向這裡,笑得身體都在顫動。
「……奇怪?早安?」
納悶的聲音接著響起,時間終於開始流動。
「「「「「「「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────!? !? !? !?」」」」」」」
所有人的慌張與驚嚇就像鼓脹的水球破裂,沒有一個人明白這是什麼狀況。
他們或是面面相覷,或是看向教室門口,視線猶疑不定。
當然我也是其中一人。
畢竟眼前的景象實在讓人無法輕易接受。
剛才還在心裡思念的那個人,原本熟悉的面貌──
夕湖把最自豪的長髮剪掉了。
這樣啊,一抹莫名的惆悵掠過心田。
她把長髮當成自己的標記,喜歡在髮型上做各種變化,也比其他人花更多時間保養,這些我都知道。
忽然間,我想起以前有過這麼一段閒聊。
『欸欸,朔你喜歡長髮嗎?』
『我覺得很適合現在的妳。』
『嘿嘿,是嗎?
那麼我就繼續保持這個樣子囉。』
當時的夕湖看起來不像是因為受到我的稱讚,而是因為自豪的長髮得到稱讚而高興。
所以說,肯定沒有人想像得到居然會有這一天。
混亂的氣氛中,夕湖往我們走過來。
「大家早!第二學期也請多指教!」
我們面面相覷,第一個戰戰兢兢開了口的是七瀨。
「唔,早,妳那個……」
她難得把話說得這麼難以啟齒,但回答她的語氣十分爽快。
「嗯,這是新的我!」
夕湖像在展現自己的髮型,稍微甩了下頭髮,輕盈的髮絲飛揚,接著又柔順地流瀉下來。
宛如深夜裡的第一場雪,我不禁看得著迷。
七瀨露出憧憬的目光,「……厲害。」搖頭笑說。
優空像是在看著兩人的對話時冷靜了下來,輕輕點了下頭。
「夕湖,很好看。」
「謝謝妳,小內!」
陽也舉起一隻手,接著說了起來。
「很漂亮欸!我好像比較喜歡這個樣子。」
「真的嗎!?」
耶,夕湖也舉起手來,兩人順勢在空中擊掌。
「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!!!!!!!」
壓抑不住叫出來的那個人當然就是海人。
「我本來有一段時間確定夕湖非長髮莫屬,可是,可是,各位!有男生看見這個樣子不會心動嗎肯定沒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」
海人向全班演講的模樣,看得夕湖咯咯笑了起來。
「海人老是這麼誇張。」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,神情無奈地吁了口氣,「可是,我很開心。」她靦腆地呵呵笑著,瞇起了眼睛。
「喔、喔。」
海人像是忽然感到難為情,用手臂遮住臉,猛地把頭轉到另一邊去。
和希看見他那個樣子,無可奈何地聳聳肩後開口說:
「妳這個髮型不錯,夕湖。」
「和希這麼坦率,好可怕。」
健太也下定決心說了起來。
「夕湖,那個,很熱!」
「很熱是什麼感想!?」
「為什麼?」,沒有一個人這麼問她。
他們就是這種人,我暗自心想。
夕湖與所有人說完話後,轉身站到我面前來。
──撲通。
光是這樣的舉動,就讓我不禁心跳加速。
這種感覺是緊張嗎?我不自覺全身僵硬。
我是為了許久沒有面對面交談感到羞澀嗎?還是對不確定的關係感到焦急與膽怯?或者是別的……
夕湖低著頭閉上眼睛,在修長的睫毛眨眼五次的時間後緩慢抬起頭來,水波盪漾的瞳孔直接映出我的身影。
她微微偏著頭,揚起有如水引繩結的細緻淺笑。
「早安,朔。」
她寧靜而且從容,只說了這一句話。
在這種時候,這樣的夕湖面前──
我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。
如果是以前的我們,夕湖會露出不安與期待的神情,「怎麼樣?怎麼樣?」不斷逼問我,而我則是為了隱藏自己的害臊,誇張地說些讚美的話。
我可以和以前一樣隨口敷衍過去,或是讓我們彼此都不會感到尷尬,假裝什麼事也不知道,也可以故意調侃拿來當成笑話。
……這些做法都太不識相了。
我在內心暗自自嘲。
「早安,夕湖。」
我只是自然地做出了回應。
不久前,透過手機螢幕與夕湖交談時,我注意到一件事。
我們之間不再需要過多的言語。
雖然有以「目前來說」這個前提,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想問的事不需要特地問出口也知道答案,想知道的事不知道也無所謂。
試圖傳達的心意理應在傳達前就已經進入對方心裡,我平靜地瞇起雙眼。
我帶著感謝多於抱歉的心情──
「很適合現在的妳。」
說出希望能呈現出新面貌的話。
夕湖像是一開始就看穿我會說出這句話──
「──那麼你要看著這樣的我喔。」
眉開眼笑笑了開來。
*
「……啊,最後是下個月要舉辦藤志高祭,差不多該來決定班級活動了。最近會開班會討論,你們再想想要做什麼。」
藏老師開心地講了些無聊的事情,還有收假慣例的對高中生的嫉妒,最後懶洋洋地交代完班務後,第二學期的開學日就這麼結束了。
原來已經是這個時期了,我整理桌面時想著。
藤志高祭是在十月連續三天舉行,也就是所謂的學園祭。
第一天是在藤志高中附近的複合式設施的大展演廳,由藝文社團進行成果發表會的「校外祭」,第二天是「體育祭」,第三天是「文化祭」。
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剛離開棒球社,實在沒有心情在學園祭玩樂,整間學校都沉浸在興奮情緒的準備期間和當天是怎麼度過的,我幾乎沒有印象。
我正思考著揹上GREGORY的後背包時,「朔,要不要去蛸九?」海人問我。
這麼說來,上學期結業式後就沒有去看過阿婆。
她肯定會碎碎唸個兩句,我苦笑著。
「我是可以,其他人呢?」
陽回答了我的問題。
「女籃今天是自主練習,吃個飯的時間還有。」
和希也接著說下去。
「我也一樣。難得有這個機會,要來討論學園祭的活動嗎?」
學園祭的活動指的是二年五班的班級活動,以及我們這群人要另外參加什麼樣的活動。
除了基本上是藝文社團發表會的校外祭,體育祭和文化祭想要積極參與的話,有各種形式可以參加。
「天降紅雨啦。」
聽見我的調侃,和希一臉不耐煩地聳聳肩。
「去年因為顧慮某人,大家都不敢說。」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七瀨走過來時忍不住發笑,像是覺得很好笑。
「原來水篠對這種活動那麼積極嗎?真是意外。」
和希稍微瞇起雙眼,看向窗外。
「就和煙火大會一樣,畢竟不知道明年還能不能再一起嬉鬧。」
健太、優空與夕湖收拾好書包聚了過來,聽見這句話後互看向彼此點了個頭。
*
一打開蛸九的店門──
「暑假連個影子也沒有,這群無情的小子。」
不出所料,阿婆馬上發起了牢騷。
在安撫阿婆心情的同時,我們為了表示歉意還點了炒麵、章魚燒和炸雞塊。
餐點全部上桌後,和希迫不及待說了起來。
「學園祭的活動怎麼辦?」
我們本來想表示歉意,結果阿婆招待把醬油炒麵加大成巨無霸份量,海人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說。
「文化祭的班級活動會在班會決定,你說的是那之外的活動嗎?」
和希點頭,又繼續說下去。
「對,像是執行委員或是文化祭的自由活動。」
其他高中的情形我不清楚,但在藤志高中的學園祭,基本上所有學生都會分配到某個委員會或是團體。
其中以體育祭與文化祭的執行委員會最為搶手,想要盡情享受藤志高祭的學生意外地多,每年的競爭都很激烈。至於沒有那麼積極的學生,也有美化委員會與記錄委員會這類較不忙碌的工作。
另外是海人說的各班在文化祭推出的班級活動。
班級活動非常多樣化,舉凡以餐飲為主的攤位與店家,或是鬼屋這種體驗類型的活動,也有戲劇和相聲的舞台表演。
此外就是個人或是與朋友一起申請的文化祭自由活動,其中流行音樂會和歌唱比賽是關注度最高的活動。
換句話說,我們這群人如果要一起參加班級活動以外的活動,要不是進入同一個委員會,就是參加文化祭的自由活動。
七瀨拿起薯條,隨口說了起來。
「我還滿想這輩子能有一次組成樂團,在文化祭的舞台上表演。」
我停下要把章魚燒送進嘴裡的手,回應她的話。
「哦,真讓人意外。」
「會嗎?我對音樂不熟,只是你們不覺得很帥嗎?我從小就是體育兒童,樂團或是管樂社這種在觀眾面前進行的表演感覺很華麗,我一直很憧憬呢。」
我懂七瀨的心情。
當然棒球或籃球只要打進全國大賽,就會有不少觀眾進場,就在觀眾面前拿出練習成果來說,兩者相當類似。
可是我們不是職業球員,不是為了振奮人心打球。我們只是在迎戰對手,以結果來說讓觀眾看得熱血沸騰。
至於樂團的現場演出或是管樂社的音樂會,則是以對著觀眾演奏為前提。
眼前的觀眾直接對自己的表演做出反應,那種感覺應該很暢快,我的確這麼想像過。
我思考了一會兒後,說了起來:
「七瀨感覺只要練習過,不管是吉他還是貝斯,要彈些簡單的曲子都不成問題。」
一群音樂菜鳥為了文化祭的表演組成樂團,這種情形並不罕見。
畢竟她聰明伶俐,什麼事都難不倒她,況且也不是在販售門票的表演場地演奏,文化祭的舞台就算技巧拙劣一點,也能炒熱氣氛。
七瀨在臉前面輕輕擺了擺手。
「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。如果只有一首歌還行,要一邊忙著準備學園祭和社團活動,一邊練習好幾首曲子的話,實在應付不來。」
「說的也是。」
陽有些遺憾地說。
「女籃下個月有冬季盃的預賽,我是很想在學園祭玩個過癮,只是要參加活動的話,最好是班級活動或是委員會。」
七瀨也不好意思地搔著臉頰。
「也是,大家對不起喔。」
藤志高中相當重視學園祭,因此在學園祭前會暫停全校的社團活動。話雖如此,陽她們由於與比賽期間重疊,當然不能疏於練習,光是委員會和班上的活動大概就忙不過來了。
和希接著說,似乎早就料到她們的反應。
「唉,這也是理所當然。那麼就不考慮文化祭的自由活動,反正至少還有班上的活動,或是你們另外有想參加的委員會嗎?」
「我我我!」
夕湖活力十足地舉起手來。
「體育祭的應援團怎麼樣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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