週末!Weekend!又到了令人期待的新書試閱時間啦!
今天要提供的試閱作品為──
《我的怪物眷族》
一天,某間高中的學生全部被傳送到異世界,眼看殘酷的生存之戰即將展開。
別人獲得的異能都是作弊級的,我的夥伴竟是一隻──史萊姆!?!?
【內容試閱】
序章 某洞窟裡的事件
人類全都是混帳。
我蜷縮在洞窟深處,忍著痛楚無止息的煎熬……沒完沒了地埋怨著、詛咒著。
──或者說,也只能這麼做。
這副疲勞過度的身軀早已疲憊不堪到──連意識都無法順利傳達。
飢餓已久的胃像是要被胃酸蝕穿,暈眩感震盪著腦袋裡的一切。
呼吸也既熾熱又不穩定。要是我真的得了什麼病的話,這下更是來日無多了。
不得不承認,我現在正陷於窮途末路的生死關頭。
……可惡、可惡!我竟然會在這種陌生的地方,一個人孤單等死。
我究竟是犯了什麼罪,非得落得這種下場?
不,不對。
我根本什麼也沒做。錯的是那些傢伙,我只不過是個受害者!
就這樣,我不斷怨天尤人著。
要是不這麼做的話,恐怕無法維持住即將消逝的意識。
也許這份憎恨消失的瞬間,我也將從這世上消失吧。
但命運像是在嘲笑我的這些努力般,洞口處就在這時傳來聲響──某種東西拖行著,發出連靈魂都能削蝕般的不吉祥摩擦聲。
……別過來。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!
我在心中大吼大叫,但那聲音卻逐步逼近。
不行了,我再也逃不動了……
抱著絕望蜷曲的我,望著聲響傳來的方向。
在眼前的,是擁有半液態體組織,高度超過兩公尺的怪物。
「啊啊……」
怪物──這是人們對牠的稱呼,也是人類的天敵。
眼前這隻通稱為『史萊姆』的怪物明明沒有眼珠,卻還是找到了我……並以跟外觀毫不相稱的敏捷速度直逼而來。
我無路可逃了。或者該說,我早就累到站都站不起來。
「可惡──」
牠先用強烈的消化液吞噬了我癱軟的手臂,但肌膚受侵蝕的痛楚並未直達我精疲力竭的大腦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麻痺與知覺喪失感。啊啊,看來我的生命就到此為止了吧。
不要、不要、不要──我不要這樣子!
「……誰來……救救我……」
撇下一句不爭氣的遺言,我就這麼捨棄了意識。
這是我對人性感到絕望後,第三天早上發生的事。
01 當學生來到異世界
我是真島孝弘。約一個月前──我就讀的○○縣立第一高級中學的學生與教職員,被集體傳送至異世界。
當時課正上到一半,一股暈眩感突然襲來,一回神大家已身在陌生景色裡了。四周蒼翠的森林、潮溼的空氣,此處顯然不屬於現代的日本。
突然被扔進這從未見過的地方,我一時搞不清楚狀況,只能茫然而立。
終於有幾個老師與學生挺身統整秩序,帶領起鬧哄哄的眾人。
不久,其中一個老師說要去探勘周遭,進入了森林裡。這堪稱英雄行徑,我想他一定是位擁有責任感的好老師。可惜他教的不是我們這年級,因此我並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。
但素昧平生的他──隨後發出了臨終時的慘叫。
我們瑟縮著身子,血液彷彿凝結……面前赫然出現一隻身長超過五公尺、直立步行的蜥蜴型怪物──就像是跨出遊戲世界,來到現實的龍。
牠巨大厚實的上下顎,正叼著那位前往探勘老師的屍體。
那無力下垂的手臂,以及滴滴落下的鮮血,讓學生們陷入恐慌。
在一片混亂裡,我被撞倒在地,遭人群不停踐踏,像是被輾過的青蛙般發出哀號。當時沒身受重傷,想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。
此時同樣幸運的是,龍現身的地方離我較遠。而其他運氣不如我的學生,隨後接二連三遭龍給吞食。
我沒記錯的話,這男學生應該是第三個被龍盯上的人──他被追上身陷危機,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。我由於摔得很重無法逃命,因此目擊到接下來的一切。
害怕到軟了腿的他,眼看就要被龍的利齒給啃斷上半身。
「咿、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
我想,當時他的腦袋應該一片空白。
男學生竭盡一切所能,奮力振臂試圖抵抗。
他的動作疾如迅雷,力道也沉重得難以想像。
──下個瞬間,龍的巨大頭顱化為肉屑碎裂四散。
那光景實在太過離奇,而最驚訝的,恐怕正是那位殺了龍的學生。
就這樣,我們捱過了頭一個降臨的威脅。
利用我們所獲得的──這作弊般的力量。
◆ ◆ ◆
不知各位是否曾讀過……以傳送到異世界為題材的故事?
我自己的話很遺憾,從來沒看過那方面的作品。
根據一名與我要好的宅男朋友說法,現代日本的學生突然被傳送到奇幻世界的題材,似乎擁有不少年輕的愛好者。但為何這樣的題材會那麼紅呢?我聽到時,完全無法理解。
畢竟各位想想──居住在現代日本,過慣太平生活的我們只是毫無力量的學生。一旦落入劍與魔法的世界,就只能成為被獵殺的對象。頂多就是偷偷摸摸地苟延殘喘掙扎求生,這樣根本成不了一篇故事。
而解答我這番疑問的,正是所謂作弊能力的概念。
所謂的作弊,指的本來是欺瞞手段。最近則又引申為網路遊戲等方面的用語,指利用外掛程式來達成本來不可能辦到的遊戲操作。
據說來到異世界的人獲得異常強大的力量,已經是異世界轉生、傳送類故事的必備劇情,而得到的力量似乎就被稱為『作弊能力』。的確,這譬喻確實是貼切又傳神。
但話雖如此,朋友那套「既然來到異世界當然會獲得作弊能力」的思維,我倒是無法苟同就是了。
總之不管怎樣……如今來到這異世界的我們,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是不爭的事實。有些人能徒手粉碎地面,有些人則能使用怎麼看都像是魔法的力量。而最神奇的是──這些人自然而然就知道如何使用能力,就像是呼吸空氣那般得心應手。
關於這現象,我們也不加斟酌……直接就稱為『作弊能力』。
有了作弊能力,讓我們原先只能慘遭怪物蹂躪的異世界生活變得輕鬆許多。不但建立了臨時住所、擊敗怪物掃除威脅,甚至以牠們為食,勉強活了下來。
話雖如此,作弊能力並不是人人都具備的──僅約300人擁有能力,佔了全體的三成。這些人負責狩獵與保衛住所,自然而然形成了小團體。由於他們主要都到森林裡進行探索,因此大家稱他們為『探索隊』。
而沒有作弊能力的人們則在探索隊的保護下,留下來建造臨時住所,因此被稱作『留守組』。至於分工合作下建立起來的住所,則被稱為『營地』。另外我因為沒有作弊能力,被分在留守組,而告訴我何謂作弊能力的朋友也跟我在同一組。之所以會出現有無能力的差異,也許是有什麼理由吧?只可惜我並不曉得那原因是什麼。
說得確切些,其實其他700名學生裡,有些人的體能之類略有提升。但相較於作弊能力,那改變太過微不足道。至於我自己,其實也覺得身體有些異樣感,但實在很輕微……甚至輕微到讓我無法分辨是不是壓力所帶來的錯覺。
又過了一星期,被傳送到異世界的我們又陸續犧牲了幾人,才終於換得安定的生活。而由部分學生集結而成的統治組織,也逐漸起了作用。畢竟勢必要有些人負責統領──這將近1000名的學生。
至此,我們終於得到安全無虞的生活。
而我們接下來關心的是──這世界究竟怎麼回事。
事到如今,早已沒人認為這裡是原先的世界。只要拜託能使用魔法的人傳授,甚至連沒有作弊能力的人都學得會魔法……話雖如此,有機會學習魔法的,也只有其他的作弊能力者。因為探索隊不同於我們這些伐木蓋屋的留守組,是得為全體的生活戰鬥的人。
總而言之,我們努力摸索有關這世界的一切。
這世界有沒有其他人類?要是有的話,又該如何才能見到他們?
之後,成立了第一次遠征隊──他們的目標是離開森林,嘗試接觸也許存在的人類社會。如今回想起來,那名稱實在極度諷刺……因為永遠不會再派出第二次遠征隊了。
作為我們臨時住處的營地,就在遠征隊出發一星期後宣告毀滅。
原因則是……有部分作弊能力者發動叛變。
在這不存在法律的異世界森林裡,要學生維持道德倫理觀是很困難的──特別是當他們握有作弊能力這樣東西的時候。
擁有力量使人瘋狂,年輕氣盛讓人誤入歧途。有志者齊聚的第一次遠征隊一啟程,叛亂團體便趁他們不在時發動叛變,跟試圖維持治安的學生們進行了一場激鬥。
所謂的作弊能力,可是一股能輕易殺死龍的力量。一旦跟擁有這般力量的人開打,沒有任何能力的學生們當然只有逃竄的份。
而若逃離他們就沒事的話也就罷了,偏偏失去理性的並不只是某部分作弊能力者,有些一般學生也跟著犯下惡行。
在混亂當中,我遭到同屬留守組學生們的暴行──我錯就錯在運氣欠佳被他們找上。除了我以外還有好幾人,成為了這場騷動的犧牲品。
見到我被痛揍一頓,卻沒有任何人為我挺身而出。因為大家光是活下去就很吃力,根本沒心思多管閒事。
我雖然理智能夠理解,情緒上卻無法接受。
他們看到好幾名學生對我施暴,卻視若無睹紛紛走避。這份冷漠,一寸寸逐漸撕裂了我的心。
我如今還能留下一條命,完全只是好運使然。當時一旁正好有作弊能力者開戰,流彈波及過來,把對我施暴的學生們全化為灰燼,倒下的我反倒逃過一劫。
抱傷逃出營地的我,在森林裡徘徊了好幾天。
直到今天早上,才終於找到一個看似安全的洞窟,於是姑且躲進裡頭。
但接下來我已無計可施──畢竟洞窟外可是不知藏著什麼怪物的異世界森林,我這沒有作弊能力、無法戰鬥的人一旦進了洞窟,這下再也別想離開了。
要是真想活下去的話,其實在逃離營地前即使冒著風險,也該先找個值得信賴的人同行才對,然而當時場面實在混亂到讓我無法那樣做。不對,就算不是處於那種詭譎多變的情勢,我想我應該也無法採取那樣的行動。
因為,我再也不相信人類了。
人類全都是垃圾。
這個根深蒂固的想法,也許算是我落入異世界後唯一的收穫。
也或許……我只是喪失了某種生而為人的寶貴信念罷了。
不過不管怎樣,既然都一腳踏進棺材,這一切也已不重要了。
02 第一號眷族
「……沒錯,人類全都是垃圾!」
我被自己的聲音驚醒。
四下陰暗,我似乎是在一個小洞窟裡。
我睡前到底做了什麼──雖然醒來了,卻想不起發生的一切。
摀著昏沉的腦袋撐起身子後,我才終於發現──這洞窟裡不只我一個人在。
「嗚、嗚哇啊啊!?」
一旁不遠處,有一隻我們稱為史萊姆的怪物。
「……啊啊!?」
至此,我終於想起了一切,不禁發出短促而丟臉的慘叫聲,蹲起身子抱著頭。
不用說,這反射性的防禦動作毫無意義。我只能緊緊閉著眼,等待自己即將到來的末日。
「……?」
數秒後,我悄悄睜開眼。因為即使等了又等,史萊姆卻遲遲未向我展開攻擊。
那隻史萊姆不知為何,靜靜佇留在原地。牠不可能沒注意到我,但就是沒發動任何攻勢。
「怎麼會……」
我邊說邊放下抱著頭的手,這才發現另一件重要的事。
「……我的手臂還在?」
若我記憶無誤的話,在昏倒前那一刻,我一隻手已被眼前的史萊姆吞沒並消化掉了。照理說我此時應該身受重傷,就算失去一條手臂也不奇怪。
但我的手竟然還在,而且活動起來隨心所欲、毫髮無傷。
是的,毫髮無傷。
我非但沒被牠傷害,就連先前披荊斬棘逃命時所受的小傷口也都消失了。
不僅限於手臂,就連全身上下原本隱隱作痛的傷口也悉數痊癒。
「怎麼會……」
而史萊姆就像是要回答我的疑問一般,慢慢向我接近。
不知為何,我就是隱約曉得牠沒有敵意。
……不知道為什麼,那想法正逐漸轉為肯定。
畢竟要是這史萊姆想吃我,在我失去意識時就該把我消化光了──我心中雖然出現這樣的想法,但卻不是我判斷眼前史萊姆沒有敵意的最大依據。
我是以更深層的本能,確定牠並不是敵人。
「嗯?」
正當我納悶於自己那莫名的把握時,史萊姆往我伸出了幾根觸手。
那觸手碰到了我的膝蓋,傳來比想像更加滑溜的質感,以及些微的痛楚。看來我剛才慌慌張張抱頭縮身時,不小心擦傷了膝蓋。
此時輕拂我膝蓋的觸手,尖端發出些微白光。
「!?」
白光描繪出複雜的幾何圖形。經歷了一個月以來的異世界生活,我知道這叫做『魔法陣』,也看過作弊能力者使用它。
魔法陣的顏色象徵屬性,而白色代表光屬性,適合用來驅魔與治癒。觸手收回時,我的傷口已然完全康復。到了這個地步,就連我也能大致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。
「難不成……是你救了我?」
對方沒有回應。當然了──畢竟「對方」可是隻怪物。
但我不管怎麼想,都覺得牠是我的同伴,心中再次萌生出莫名的把握。我不需要明確的理由,但就是有辦法明白,牠沒有任何敵意。
得到這麼多提示後,我的理性這才終於掌握到眼前的事態。
「……喔,原來如此。」
這句自言自語像是呼吸般流洩而出。
「這就是我的作弊能力啊?」
傳送到異世界的這1000人裡,覺醒而獲得作弊能力的共有300人左右。我一直在思考為何會產生這樣的差異,如今才發現自己的思考方向一開始就是錯的。
──剩下的700名學生並不是沒有能力,只是還沒察覺罷了。比方說這項『把怪物變成眷族的能力』要是身處安全地區的話,永遠也不會發現。
「……好極了。」
這是專屬於我的,在這世界裡活下去所必備的力量。
我不相信人類,也不可能再相信了……相信他們只會遭到出賣。我永遠忘不了昔日同學,打斷我的肋骨並嘲笑著我的那一幕。
一個人活下去──我體內甦醒的力量,就是為此而生的。
說來也奇怪,我明明不相信人類,卻能毫無排斥地接納怪物作為眷族,我的本能就是明白沒問題。
這話聽起來顯然不對勁,但對現在的我來說,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。
「謝謝你治癒了我的傷。」
我摸摸史萊姆的身體,指尖傳來牠體表光滑舒適的觸感。
「……接下來要一起行動的話,得先幫你取個名字才行。」
沒稱呼可喊的話實在是很不方便。
我看著牠活像顆果凍的身體,即興想出了一個名字。
「好,以後妳就叫莉莉吧!」
之所以會幫牠取了女性的名字,就只是憑感覺罷了。正常來看,給一隻連有沒有性別可言都不確定的生物取個女性的名字,實在是怪事一樁。
但搞不好牠真的是母的,我由作弊能力察覺到「她」的性別,才靈光一現取了這個名字。
「今後多指教了。請把妳的力量借給我,讓我能繼續活下去。」
明明不相信人類的我,卻對怪物說這種話……也許身為人類的某些重要部分早已崩壞了吧。
但也無所謂──只要能活下去,怎樣我都不在乎。
就這樣,我獲得了新的助力。
03 離開洞窟
獲得新的力量雖然是好事,但我不能不回頭面對眼前依舊嚴苛的現實。
我已經有三天沒吃什麼東西了。傷勢痊癒雖然令我高興,但這樣下去,也只不過是拉長等死的時間罷了。
「喂,莉莉,我需要水跟食物,妳有什麼辦法弄到嗎?」
聽了我的問題,莉莉以象徵著『可』的意念回應我。
……原來如此。看來這似乎是種念力,還挺方便的。我倆好像已經建立起──某種精神層面的『聯繫』。
總之,水跟食物的問題大概解決了。我本來並不期待她對我打算坐享其成的提問,丟出什麼正面回應,因此這真是出乎意料的好消息。
「那麼,妳能立刻幫我準備嗎?」
於是我喜孜孜地提出要求,這次她則傳來『是』的意念。
並伸出了一隻尖端閃耀水色光芒的觸手。
「咦?」
接著,水屬性魔法一啟動,從我頭上潑下大量憑空而生的水。
「……」
響起了液體落地的水花聲。明明身在洞窟裡,我卻像是剛淋過雨的落湯雞,任由水滴自瀏海滴落,呆立在原地。
莉莉搖晃著半液態的身軀,模樣看似有些得意。
「好吧,莉莉,妳表現得很出色。」
──她的確是毋庸置疑地優秀。
只不過,我們可能得先花些時間認識彼此。
我想得從教導她,人類無法從頭頂攝取水分開始……
◆ ◆ ◆
「哈啾!」
我在火堆旁邊暖著身子,邊啃著整隻的串烤蜥蜴。
而蒐集枯木柴薪,為我獵來好幾條蜥蜴的出色夥伴,正在一旁負責守衛。
如今被水淋溼的制服外套就快乾了,肚子也填飽了,水則是多到隨時淋浴也沒問題。那麼接下來,我得準備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。
「首先,該做什麼好呢。」
念念有詞的我想到的頭一件事,是先確保自身安全。
目前的環境裡,我的假想敵除了怪物之外,還有一同來到異世界的其他學生。
莉莉是個出色的同伴,能使用魔法這點更是不無小補。她最拿手的似乎只有水與風系魔法,但能使用魔法的史萊姆基本上就已經是超常現象了,我以前可沒聽說過有這種事。
但隨後經歷一番問答,我才知道莉莉其實並不是多厲害的怪物。若只以戰鬥能力排名的話,她在這森林裡的名次幾乎墊底。
話雖如此,那並不代表她只是單純的蝦兵蟹將。
透過聯繫,我得知她(為省麻煩,我直接把她當作女生了)若由特性來分類,或許可稱作『擬態史萊姆』。
她與眾不同之處,在於身懷的擬態能力。
簡單來說,莉莉能夠變身成自己吃過的東西。
當我問她有什麼能力時,目睹她直接變身成蜥蜴的場面,著實讓我嚇了一跳。
因為擁有這種特殊能力,她的戰鬥能力相對便不高。
莉莉她確實出色,只是要想運用其優勢的話,得花點心思才行。
只要能吞下戰鬥能力強大的怪物,她就能透過擬態而變得更強;可是要想這麼做,就得先打敗那強大的怪物不可……真是一道兩相矛盾的難題。
但那指的是她成為我眷族之前的事──如今有我在,方法自然也多得是。
「好,莉莉!接下來我要開始蒐集眷族了,妳也來幫助我吧。」
增加眷族並充實戰力──我打算先以此為目標。
若只有莉莉一隻的話,她就得邊保護我邊戰鬥。而要是有了其他眷族隨行,就能讓其中一方專職護衛。戰力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愈多愈好,更重要的是──只要能合力打倒更強的怪物並吞噬,就能直接讓莉莉強化。除此之外,為了接下來的路,增加眷族同樣有其意義在。
之所以會這麼想,正是因為我擁有的『讓怪物成為眷族』的力量(簡單說就是『馴服怪物』)在戰鬥方面,比不上其他的作弊能力者。
營地那些探索隊,可是輕鬆就能擺平森林裡的怪物。既然我的戰鬥能力端看所擁有的怪物決定,與其他作弊能力者交手勢必屈居下風。我只能以量取勝,因此非得努力蒐集眷族不可。
我也很擔心『馴怪』是否真能順利……但也只能放手一搏了。
「……別擔心,一定能成功的。」
大概是感覺到我內心的不安,莉莉那超過兩公尺的巨軀湊了過來,我摸摸她那光滑的體表。
看來透過彼此的聯繫,我的情感在某種程度上已能直接傳遞給她;而她為我操心的情感,也同樣傳到了我身上。
成為我眷族的莉莉,似乎是真心為我設想著的。即使那是被我的作弊能力影響,對我來說同樣是值得欣慰的事。
暖洋洋的心情充滿胸臆,讓我覺得自己並不孤單。
這是人類無法帶給我的感覺。
一旦面臨非常狀況時,誰也不曉得那些傢伙肚子裡會懷什麼鬼胎。
「看來接下來得先低調潛伏一陣子了。」
我享受著莉莉那一身舒適的彈性,獨自念念有詞。
要逃竄躲藏也無所謂,但首先得先養精蓄銳。
「只是唯一的問題在於……我遇上怪物的話,還沒把握是否能啟動作弊能力啊。」
探索隊那些擁有作弊能力的人,當初全都是自然而然理解了自己所擁有的力量。關於這點,我也跟他們一樣,一點都不擔心成為我眷族的莉莉。
但這樣的我,卻沒把握是否能夠馴服接下來遇到的怪物──這也就代表了馴怪這件事能否成功,完全是個未知數。
「話雖如此,老是窩在這洞穴裡也不是辦法。」
接下來,我得做些積極行動才行。
◆ ◆ ◆
帶著莉莉一踏出洞窟,一股樹木與泥土的氣味頓時撲鼻而來。
這是聞了一整個月的熟悉味道,也是我遺忘了好幾天的味道──之前遭人施暴毆打時,鼻血的血塊堵住了鼻子,害我嗅覺失靈了好一陣子。
我開始探索周遭,發現自己這些日子所待的洞窟,原來位在某個小山丘的山腰處。周遭草木繁茂、視野不佳,或者換個說法──頗為隱密。看來我可以將那地方設為據點,繼續待個好一陣子。
「……有了。」
探索了約莫一小時後,我們遇上了怪物。
一具木製的等身大人偶在森林裡徘徊。那是這森林裡最常見的怪物,我們之前稱其為『魔法傀儡』。
就跟莉莉是能夠擬態的史萊姆一樣,魔法傀儡也擁有身為怪物的特性──那或許可以稱作『魔法道具製作能力』。它們身上裝備著木製的武器防具,而那些全都以魔法強化過,甚至比鐵製品還要堅固。
而那些武器防具,其實也是探索隊作弊能力者的主要武裝。
在森林裡邊探索邊與怪物交手的他們最頭疼的,就是武器防具的入手途徑。他們不願老是赤手空拳對付怪物,卻又苦於無處可獲得裝備。
若是以電玩來說,打倒怪物時也許偶爾會獲得武器之類的稀有寶物。無奈這裡可是現實,並沒有像電玩那麼方便的設定。
──但魔法傀儡卻是個例外。只要順利打倒的話,就能取得它們所使用的武器。也因此,後來大家為了搜刮武器防具,幾乎把營地周遭的魔法傀儡獵捕一空。而眼前這一隻,恐怕是少數的漏網之魚。
「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。」
我拍了拍身旁莉莉富有彈力的身軀。
「這下子武器就有著落了。」
這具魔法傀儡身上裝備著長矛與圓盾。我雖不曉得莉莉有沒辦法使用那些,不過道具類的東西,向來都是愈多愈好。
除了道具以外,另一個問題則是──我能否將它納為眷族?但這只有試過才知道。因此以防萬一,我決定先以交戰為前提來採取行動,繞到魔法傀儡的行進方向。
這次我們早一步發現它,算是很幸運的。這麼一來,就算對方無法成為眷族,我們也能有所準備,不至於突然遭受反擊。
既然有戰鬥的可能,也許我們該制定縝密的計畫再行動。然而我一來並無那種才智,二來不知該說幸或不幸──擁有的同伴及手段也少到擬不了任何作戰計畫。唯一能做的,就只有抱定破釜沉舟的決心放手一搏了。
我緊咬牙關,壓抑內心恐懼。
──行動開始!
「喂,那邊那個!給我看過來!」
我從藏身處跳了出來,大聲嚷嚷吸引其注意。
於是它──魔法傀儡面向了我這兒。
「──!」
不行──我瞬間開了竅,聽見直覺告訴我『這傢伙不會聽話的』。也就是說,它是我們的敵人。
下一秒,魔法傀儡往我們這兒狂奔而來。
「嗚……」
糟了……正面交手絕對打不贏的敵人,挾著恐怖急遽逼近。
但我咬緊牙關忍下了恐懼。帶領我堅持下去的這股力量,也許正是人們所謂的信賴。
「莉莉,上吧!」
疾馳的魔法傀儡,被一旁射來的水彈給擊穿。
木片碎散,傀儡的單隻斷臂飛向半空。
射出水彈的灌木叢裡,出現了莉莉的巨大軀體。
莉莉雖然屬於動作不太迅速的史萊姆系怪物,要攻擊因奇襲而停滯的怪物倒還不成問題。她半液態的軀體壓上魔法傀儡,把它那受損的木製身軀輾得嘰嘎作響。
「很好,搞定了!」
我發出勢在必得的歡呼──然而,事情並不如我所想的那般順利。
魔法傀儡手上那根受了攻擊卻沒鬆手的矛,刺進了莉莉的身體裡。
「啊啊!?」
噗滋一聲,矛尖扎進她透明的身體,體液噴濺出來。莉莉的痛楚透過聯繫挑動著我的意識,留下某種不舒服的感覺。
「莉莉!」
隨後,矛尖二度、三度刺進莉莉的軀體。壓制敵人的她,此刻似乎無法施展魔法,只能承受對方的一再攻擊,體液也一次次濺溼了地面。
看來莉莉終究不是戰鬥型的怪物。她的觸手纏上傀儡的手臂試圖阻撓,但卻沒能壓下矛尖的一再刺擊。
雖然魔法傀儡的木製軀體受到消化液的侵蝕,最初一擊造成的龜裂也因為巨軀的重量而逐漸擴大。但是再這樣下去,恐怕莉莉會先支撐不住。
見到這一幕,我無法視若無睹。
「臭小子,還不快點乖乖就範!」
我咆哮一聲,衝向纏鬥的兩頭怪物。
莉莉是唯一的戰力,也是我存活的希望,要是此刻失去她,接下來將走投無路──而且不只如此,除了將她視為戰力的理性判斷外,我心中更是單純害怕失去她。
我受夠孤零零的了。
我不要再孤獨下去了。
莉莉是我在即將隨著絕望閉幕的人生裡,遇見的最後希望。
因此就算自己得冒著生命危險,我也不能失去她。
「唔喔喔喔!」
我使盡吃奶的力氣,死命握住傷著莉莉的那根矛。
莉莉的力量,配上我那微不足道的臂力,矛這才終於停下動作。
要是之前沒先聲奪人打斷它一隻手的話,我們也許已經完蛋了。
我們的運氣還沒用完,而這次的好運是否能帶領我們邁向未來,就端看我倆的表現了。
「混帳,混帳……去死,去死,去死!」
我卯起來不斷踢著魔法傀儡的頭部,但它看起來一點也沒受傷。可惡,看來我頂多就只能幫忙從旁阻撓嗎?
莉莉的攻擊確實奏效了,只要能繼續僵持,勝利將屬於我們。但問題在於──這樣的均衡能夠維持到何時。
我拚命甩開腦海浮現的悲觀思考。我們一定行,一定能贏的!儘管莉莉的臂力沒有預期那樣強大,但我們這方依舊佔上風。
現在可是生死交關,我們只要齊心合力打倒眼前的敵人,接下來……
「……啊。」
我的思緒隨著傳來的枝條折斷聲而停滯。
在林立的樹木之間,出現了新的一具魔法傀儡。
新來的這具魔法傀儡配著斧與盾等戰士風格的裝備,它不帶口鼻的平坦木臉,面向正在纏鬥的我們這方向。
「不會吧……」
我不禁嘶聲道。這傢伙來得真不是時候……我知道自己運氣挺背的,但這也未免太扯了。現在的我們,可沒餘力能對付這新來的傢伙。
莉莉現在正忙著壓制對手而分身乏術,但我就算鬆開手裡的矛去對付新敵人,恐怕也拖延不了太長的時間。
那麼該逃命嗎?這恐怕也有困難。莉莉的速度不快,而我也是半斤八兩,不可能甩得掉怪物。
怎麼辦?現在該如何是好……?
我還在想著答案時,遠在十公尺外的那具新魔法傀儡已拔腿奔來,速度比我們壓制住的這隻快上許多,眨眼間已來到面前。
「莉莉!迎擊!」
聽了我的指示,莉莉騰出部分觸手伸向新敵人。
由結果來看,我下錯了一步棋。
「唔、唔喔!?」
原本被壓制在地的魔法傀儡趁著力道減緩甩開觸手,拔出了莉莉體內的矛。而抓著矛沒放手的我則被拖了過去,仰面摔在地上。
「……!」
一睜開不由自主閉上的眼,木製矛尖正直指眼前。
跨到我身上的魔法傀儡,用它平坦的臉由上而下睥睨著我。
隨後,矛尖落下。
莉莉的觸手纏上矛柄試圖阻攔它,但這顯然……來不……!?
──隨著轟然巨響,木屑飛散,它的頭部頓時支離破碎。
碎片紛紛落到地上,一條生命於是殞落。
戰鬥的喧囂散去,森林重回原先的靜寂。
「……怎、怎麼、回事?」
我看到插在右臉旁不到幾公分處地面的銳矛,不禁直冒冷汗。我試著用空轉的腦袋理解剛剛見到的景象──單手持矛跨到我身上的魔法傀儡,腦袋瞬間粉碎的驚人一幕。
我知道,似乎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。
但,也就只知道這些。
東西受重壓的劈啪斷裂聲自一旁傳來。
我轉往聲音的來向,看到一把巨大戰斧,嵌進叢林的其中一棵樹幹。
被砍斷一半的樹木,發出撼人的聲浪轟然倒下。
「……」
我手撐著潮溼的地面挺起上半身,白光隨即圍繞住我的身體,跌倒時受的小傷也逐漸癒合──原來是莉莉的治癒魔法。我雖然覺得她現在應該先治療自己而不是我……不過這種事,等晚點再教育她就好。
我的目光挪向周遭。
一旁除了莉莉,還有另一隻怪物。拿著盾與斧的那隻新出現的魔法傀儡,如今畢恭畢敬地以單膝跪地。好吧,它現在手上已經沒有戰斧了。
「……拜託別嚇我啊。」
我嘟噥了句,隨後便感應到魔法傀儡傳來的困惑。
這樣的聯繫感,就跟我和莉莉之間的一模一樣。
若這是眷族間的共通現象……那麼看來我只要看過一眼,就能知道對方是否能成為眷族,前提是我在那當下得保持冷靜。
這資訊堪稱這次戰鬥的一大收穫──雖然並不是最主要的戰果。
緊張感一舒緩下來,我便直接癱躺到地面上。
看樣子,我姑且是熬過了這第一關。
不但如此,還獲得了值得信賴的新夥伴。
04 小木屋裡的悲劇
好吧,我總不能就在這兒一直躺下去。
這一陣戰鬥的騷動聲應該傳得挺遠的,搞不好已經有怪物或學生注意到我們,接下來得趕緊離開現場才行。
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洞窟裡。這次的戰利品共有一把施了魔法的木矛、關於馴怪的些許資訊,以及新的同伴。
「那麼以後妳就叫蘿茲吧,今後請多指教了。」
魔法傀儡──※蘿茲恭敬行了個禮。莉莉在英文裡是百合花的意思,因此我也同樣替第二個同伴取了花的名字。(編註:莉莉Lily是百合花,蘿茲Rose為玫瑰之意。)
而蘿茲跟莉莉一樣,木製傀儡也屬於沒有性別之分的怪物。但我仍然憑直覺幫她取了女性的名字,這點也跟莉莉當時一樣……不過無所謂啦,反正名字只有我會喊,當事人沒意見就好了。
我可不希望今天再碰上第二次生死關頭,因此決定剩下的時間待在洞窟裡休息,並且把戰鬥時受了傷的莉莉留在身旁,讓蘿茲去洞窟外弄點食物。
我把莉莉的巨軀當成沙發躺,打盹了好一會兒,蘿茲不久就回來了。她的動作比起莉莉更加敏捷,不過相對的無法使用魔法。
田鼠、蜥蜴、松鼠。
大概由於用的是戰斧,蘿茲獵來的小動物全都被劈成兩半且血肉模糊。不過只要能夠用來果腹,她拿什麼我都照單全收。
那些獵來的肉,我全用火堆烤來吃了。其實味道算不上可口,但這種情況下光是能填飽肚子,就已經謝天謝地了。
要是可以的話,我真希望能吃得更飽一些。但這附近並沒有什麼大型動物棲息──原因可能是因為有怪物出沒,把牠們全都吃光了。
我在營地時曾經聽說,怪物和一般動物的差異在於『魔力的有無』。我雖然不曉得如何憑感覺判斷『魔力的有無』,但似乎只要學了魔法,就能或多或少分辨得出。
而擁有魔力與否,所帶來的力量落差是絕對性的,簡單用下面這句話做個比喻:『即使是高過三公尺的巨熊,也不可能打得贏僅五公分長的老鼠怪物。』。
由這點來看,這森林或許很不適合塊頭大的動物生存。
另外這所謂的魔力,據說裡頭其實就存在著靈魂。
據說只要打倒怪物,就能從其身上獲得些微魔力。而擁有大量魔力的怪物雖然強大,打倒時獲得的魔力量也會相對更多。事實上,探索隊的作弊能力者全都透過不停打倒怪物而變得愈來愈強,因此本來甚至計畫讓沒有作弊能力的人接受他們的輔助,打倒怪物以獲得自衛的力量。但還未能實踐,營地就先被夷平了。
總之我想說的是──來到森林裡尋覓怪物不單只是為了增加眷族,就算只與怪物交手,對戰力提升也同樣有幫助。不過要是因此被殺,可就前功盡棄,因此我們得先盡可能確保自身安全。像今天那樣鋌而走險的情況,我希望永遠別再有第二次了。
「好,也差不多該睡了。」
肚皮一填飽,睡意隨後襲來。既然緊繃的精神需要休息,雖然時候還早,不如就先睡覺吧。既然如今有了夥伴在身旁,我總算能安下心,好好睡個一覺……
◆ ◆ ◆
在那之後又過了好幾天,我們依舊以洞窟為據點活動。
如今我們的生活已安定下來,不但沒有生命威脅,食物來源也能確保無虞,甚至還能製成肉乾以備不時之需。整體處境相較於前幾天,可說是有天壤之別。
莉莉目前不在洞窟裡,因為我派她去調查附近地區。
之所以單獨留下蘿茲,是因為她有其他事得做。
「嗯,還不錯。」
接下蘿茲恭敬呈上來的木盾,我點了個頭。
這面大盾比蘿茲裝備的還要更巨大,甚至能遮住我的半個身體。但因為是厚度輕薄的木製品,連我也能輕鬆拿動。而這樣的東西強度卻能勝過鋼鐵,不禁讓我深切體認到──魔法真是犯規的東西。
這麼大的尺寸在實戰上其實很不好搭配施展,但憑我的戰鬥天分,一跟敵人對打就只有吃癟的份……因此只要能當我護身的城牆,其他缺點倒也無所謂了。
總之,這就是請蘿茲為我新打造的防具。
魔法傀儡擁有『魔法道具製作能力』,而成為我眷族的蘿茲當然也不例外,打造出的道具也全都附上了魔法效果。剛剛看她以戰斧豪邁地劈倒樹木,隨後便拿出工藝用的魔法短刀,得心應手地造起防具。
除了盾牌,她已經造好了胸甲與保護下半身的護具。在制服外套上頭套著這玩意兒其實還挺蠢的,但我現在畢竟沒有顧及打扮的餘力。
「謝謝妳,那麼請繼續製作防具吧。」
聽了我的道謝,蘿茲開心的意念傳來,垂下頭表現出謙虛的樣子。
她現在身上除了斧與盾,沒有其他裝備。因此我接下來打算請她為我再做一套備用防具,並且先由她穿在身上。
不久,莉莉回來了。不過如今她的外貌卻跟之前明顯不同。
「歡迎回來,莉莉。」
回身一看,視野裡的莉莉如今就跟蘿茲一樣,呈現魔法傀儡的外貌。
其實我讓莉莉吃了前幾天打倒的魔法傀儡殘骸,於是她透過擬態史萊姆的擬態能力,化身為魔法傀儡的外表。她即使變了身,同樣能使用魔法,加上這下也能裝備兵器。於是我將上次打倒那具魔法傀儡的長矛交給她作為裝備,使她戰力大幅提升。
唯一可惜的是,她製作武器防具的能力似乎遠遠比不上本尊。不過嘛,反正也沒必要讓她搶蘿茲的工作,因此我才會派她去探勘環境。
「嗯?莉莉,怎麼了?」
我納悶地瞧著她,因為透過心靈聯繫,我感應到她帶著某種難以啟齒的氛圍。
「妳是不是看到了些什麼?」
隨後傳來了一道肯定的意念。看來莉莉剛剛探查周邊時,似乎發現了什麼東西。
不過我並不知道那東西確切是什麼。透過聯繫的意念溝通,就只能含糊傳遞彼此的情感與意圖,無法像對話那樣大量交流資訊。
「好吧,我們出發去看看。蘿茲,幫我準備一下。」
於是我們穿上目前擁有的所有裝備,離開了洞窟。
◆ ◆ ◆
我踏出好幾天不曾離開的洞窟,在莉莉的帶領下,來到了她所指的地方。
而在那裡的,是一名穿著和我一樣的制服,落入異世界的學生身影。
我事前交代過莉莉,要她一旦發現學生,就立刻向我報告,而莉莉也非常盡責。
總之,這人算是幾天前營地瓦解後到現在,我第一個遇到的學生。
雖然,她是具已經斷了氣的冰冷屍體。
「……是水島美穗啊。」
這位我算是認識的女生,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森林裡。
我一時不知如何面對認識的人已死的事實,等回過神來,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緊咬著下唇。
水島美穗是個五官端正、人人公認的美女。跟我同樣是二年級,在校內參加的是管樂社。她留著一頭明亮亞麻色及肩長髮,和那開朗個性相得益彰。
既然屍體留在這兒沒被怪物吃掉……代表她才剛死不久,而且死因不是被怪物殺害。
魅力十足的她,以及道德淪喪的男學生們──這樣的組合會發生什麼事,應該也用不著我再多說了。她用暗藏的利刃刺向自己的咽喉,那施力過度而僵硬的手臂,依舊緊握著那沾滿自己鮮血的小刀。
水島美穗端正的五官,赤裸裸地爬滿她的絕望。
──謝謝你,真島同學。要搬重物時,還是男生比較可靠呢!
──抱歉啊,跟我這種人一起做事,妳應該也很悶吧。
──不會呀,我不這麼想喔!真島同學你並不是悶,而是太認真了,而我也因此才得到幫手,這樣不是很好嗎?
水島美穗是營地留守組的一員,我來到這世界後只有在蓋營地時跟她交談過一次,當時很驚訝她竟然連我這麼不起眼的學生名字都記得。
當時她還對我展現開朗的笑容──直到幾天前,她都還是笑著的。
「莉莉。」
我以不帶感情的口吻下達命令。
「吃了她。」
莉莉即刻遵照我的命令,從擬態的魔法傀儡變回原本的史萊姆模樣,將半液態的巨大身軀覆蓋上少女的遺體。我經由莉莉透明的身體,見證到那裡面──名為水島美穗的東西殘酷地被溶解的過程。
雪白的眼球、鮮紅的內臟、鵝黃的脂肪、慘白的骨骼,以及其他血腥的一切……我都非得銘記在心不可。
花了一點時間,水島美穗的身軀才被消化殆盡。
一回過神,太陽已經西沉。在這茂密森林裡看不到夕陽,只有逐漸染紅的天空。紅黑交雜的詭異配色,逐漸在周遭風景裡暈染開來。
在這樣的黃昏景色裡,浮現一具白皙的少女裸體。
那美麗的肢體,沒有一丁點兒生前所受的玷污痕跡。
重生這單字,於是在我腦海浮現。
但我甩甩腦袋,揮散腦裡的字眼。這絕對不是那麼回事。
──絕不是那麼回事。
「接收完畢囉,主人。」
莉莉首次開口說話的聲音,果然就跟水島美穗一模一樣。
不只聲音,她的口吻也跟印象裡的水島美穗相同,要說唯一不同的,就只有她稱我為主人這點。但這微小的差異反而是最巨大的不同──因為這代表她並不是水島美穗,而是披著她外皮的怪物。
而我,恐怕也是披著人類皮的怪物,否則不可能毫不猶豫地下達如此殘酷的命令。
……是的,我利用了水島美穗的屍體。
水島美穗跟我一樣是被傳送到異世界的人,代表她也擁有某種作弊之力。
她就跟前幾天的我一樣,只是尚未察覺潛藏自己體內的超常之力。而我為了利用那力量,讓莉莉擬態為她。
這是卑劣的行徑,不可原諒的作為。
但為了在這世界繼續活下去,我早已抱定無所不為的決心,而這也同時是對效忠我的莉莉她們所應盡的責任。
生存的最佳良策,剛好是身為人類的最糟惡行──如此而已。
我雖然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噁心,但現在的我,需要全盤吞忍的度量。
「妳有辦法摸透這身體的規格嗎?」
「規格?」
「這身體應該擁有什麼特殊的力量才對。」
聽了我的話,莉莉面露不解。好吧,那可是連當事人都不曉得的力量,既然她只是借用那身體,得花點時間摸透也是很合理的。
「不知道的話就先算了。」
最糟的情況就是,搞不好我的推測根本是錯的。但那其實也無所謂,因為光是能擬態為人,就是件方便的事了。
而在戰鬥能力方面,同樣毫無疑慮。莉莉在擬態為某種形態時,也能使用其他的能力,例如變成魔法傀儡的同時使用她原本擁有的魔法。當然,這點在她變成毫無戰鬥能力的水島美穗時一樣適用。
不過得仰賴形態來發揮的能力就受到限制了,比方說當她變成沒有口腔的魔法傀儡時,就無法使用史萊姆形態所擁有的捕食能力。
「把那邊的衣服穿上吧。」
她在消化水島美穗的遺體前,已先將上面的衣物剝下。那件制服外套雖然被血給弄髒,但現在也沒其他衣服,只能讓她先將就著穿。
而莉莉照著我的指示,將手臂穿過袖子。她不設防的模樣,讓我把眼撇到一旁。
「主人,我穿好了。」
「好,那我們撤退吧。」
我實在不願久留此地,轉身便要離開。
「啊,主人,我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沒告訴你。」
我正要轉身離開之時,聽到身後傳來莉莉的聲音,使我停下腳步。
「這附近還有其他人類,也就是殺了她的……導致這女生死掉的那群人。」
我感覺到,自己正驚訝地挑起眉毛,我微微轉向莉莉。
「為什麼妳會知道這種事?」
「我知道的,因為我擁有這女生的記憶。」
她明快直接的語氣,讓我一陣天旋地轉。
「……妳說的,是真的嗎?」
「嗯。啊,嚴格來說可能不對。也許應該說是她的記錄比較正確吧,雖然兩者都是記著事情的意思。」
「妳現在能用水島美穗的口氣說話,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嗎?」
莉莉繼承了水島美穗的絕大部分,但似乎還是或多或少有些變質與殘缺,就像她無法完全模仿蘿茲的道具製作能力那樣。
某方面來看,莉莉的擬態能力或許算得上是駭人的力量。那完美的擬態,等同完美剝奪了對方的存在。
也難怪我會感到暈眩了。仔細一想,我對水島美穗所做的事,也許比我想像的要更加殘酷啊……
「所以主人,你打算怎麼辦?」
「我想想……」
聽到莉莉再問了一次,我於是切換思考。她剛說的事雖然重要,但目前與其為此煩惱,我還有其他更要緊的事得做。
逼死水島美穗的那群卑劣份子依舊在這世上逍遙。他們的惡行,甚至比我剛對她所做的一切,都還要來得更不可原諒。
我於是停下來稍作思考。在映入眼中的一切輪廓皆逐漸模糊的紅黑色風景裡,化身水島美穗的莉莉默默等著我的回應。
「……我們得負起責任才行。」
不久,我開口了。這就是我的回答。
這並不是什麼報仇之類的想法。我跟她本來就只有數面之緣,稱不上特別親密,雖然為她感到不捨,也很氣那群可惡的加害人,但情感方面也就僅止於此。
因此我接下來做的,只能算是履行某種責任。
我絕不會稱那是報仇──因為我也一樣玷污了水島美穗。
◆ ◆ ◆
我們的目的地,就在發現水島美穗屍體的地點附近不遠處。
「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」
一來到這裡,我納悶地皺起眉頭。
在這怪物橫行的危險森林裡,竟然有棟孤零零的小木屋。
不管怎麼想都不對勁,為何這裡會有棟沒被怪物破壞的小木屋?這地點照理說,在搭建時就會遭到怪物的妨礙……
我雖感不解,但還是一步步走向那間木屋。
此時走在我前方的莉莉與蘿茲不知為何,突然停下步伐。
「怎麼了?」
「我不能再前進了。」
詢問之下,莉莉說她一接近那小屋,就會有股莫名的排斥感。我剛才好奇那裡怎麼會有間小屋,看來那裡似乎設下了讓怪物無法接近的機關。
逼不得已,我只好隻身前往小木屋。既然莉莉與蘿茲無法靠近,應該也不會有其他怪物出沒,一個人去應該不成問題。
隨著腳步漸漸接近,從小屋裡傳來男人的嘿嘿笑聲,以及女人的慘叫,兩個聲音聽起來都很年輕。看來他們應該跟我一樣,是被傳送來異世界的學生。
「……也就是說,受害者不只水島美穗嗎?」
但此刻的我,內心不為所動,冷靜到連我自己都驚訝。
這感覺就有點像是──走在路上撞見狗在交配。
原來如此,看來我根本不把他們當成人看。這麼想也對,或許我是個不把人當人看的怪物,但他們卻是比人更卑劣的畜生。
這下我放心了,因為這樣一來,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。
我先來到事前問過莉莉,使她排斥感最重的那個地點進行搜索。
我跟她之間雖然本來就有還算方便的心靈聯繫,但能夠進行實際的對話還是便利許多,資訊傳遞的精確度大大提升。我沒花太多時間,就在小屋附近的地面找到了埋藏在那裡的某顆石頭。那石頭透明又美麗,上頭密密麻麻雕刻著精細的文字。
看起來,這應該是什麼魔法類的物品錯不了。因為在營地時不曾聽說有關這類物品的事,但若這是小屋原本主人的所有物,一切就都說得通了。
這石頭透露出一項……平凡卻重要的事實──
──這世界裡除了被傳過來的我們,還有其他人類在。
如今回頭一想,也許就是因為發現這類『人類的痕跡』,第一次遠征隊的人們才會決定穿越森林尋找人類居住地,做出那般破釜沉舟的決定。
這世界的人們使用我們不曉得的原理,造出用來趕走怪物的機關。這想必是個很棒的東西,可惜我無法理解它的好,也不懂它的價值。
就因為不懂,我毫不遲疑地打碎了它。
這東西搞不好很值錢,但對我來說就只是個阻礙。能造出安全地帶雖然吸引人,但既然接下來得跟怪物同行,它也就毫無用武之地。加上我也不知該如何使用,因此摧毀那顆石頭時一點也不感到可惜。
那麼,小屋內人們的命運,至此算是底定了。
在這怪物橫行的世界裡,他們一旦失去了庇護場所,過沒幾天就會被殺掉,因此我沒必要親自動手。
但就算沒必要──就這樣將他們置之不理,卻是不負責任的態度。
「把施暴的那些人全部殺了。」
我對趕來的莉莉與蘿茲下令時,心中既不痛也不癢。
其實我恨不得用魔法把整個小屋給轟了,但既然裡頭有受害者在,自然無法這麼做。我雖然痛恨人類,但可沒打算把無辜的受害少女一起殺掉。
「喔,等等。」
在準備直接闖進小木屋時,我又叫住了她們倆。
「先好好折磨他們,如果行有餘力的話,最後一擊由莉莉下手吧。」
「嗯?……嗯,知道了。」
這麼做也許毫無意義。
我也不知道,死去的水島美穗是否希望此事發生。
但,這是我唯一能聊慰她在天之靈的方式。
「好,上吧!」
隨著我的號令,兩隻怪物推開了門。
屋內的三名男學生,全都驚訝地瞧過來。
「動手。」
壓在少女身上的少年剛回過頭,就被猛然衝去的蘿茲一腳踹開。雖然應該沒特別瞄準,卻正好踢爛了他下體,使他發出詭異的哀嚎。此時,其他少年各個呆若木雞,完全沒料到會有怪物闖入。
這裡曾是他們的人間天堂,現在則變成了地獄刑場。
「我要上了。」
衝上去的莉莉,揮舞起手裡的矛。
「噫啊、啊啊啊!?」
少年們沒能準備好反擊,就被折斷、扯開、撕裂雙手雙腳。如同間歇泉般陣陣噴出的鮮血伴隨慘叫聲,將房間化為哭嚎的煉獄。
隨後,我踏入血沫飛濺的小屋裡,脫下身上的制服外套,披到遇襲的少女身上。
「你是……」
少女的年紀看來比我小。她漂亮的臉蛋,如今卻被各種東西給弄得髒兮兮的。
「別擔心,我不會傷害妳的。」
少女抬頭瞧著我,雙眸裡彷彿帶了某種令我不解的神色。
但我還沒看懂那是什麼,少女就先失去了意識。嬌小身軀倒進我的懷裡,看來她的身心皆已瀕臨極限。
正當我替她解開被反綁的雙手時,莉莉則是忙著向手腳皆斷的少年們,一一送上最後一擊。
「好痛、好痛啊!為什麼……為什麼妳還活著!啊啊啊啊啊……!」
最後的男學生哀號道,但莉莉不為所動,高舉手裡的矛。
「等等,莉莉,我有話要問他。」
莉莉停下動作,回頭瞧著我。
我接過她的矛後,揪住男學生的瀏海抬起他的臉。
「好痛。救命、拜託、啊啊、好痛、好痛啊~~」
「想得救的話就回答我問題。」
瞧著他悽慘的模樣,我卻一無所感,說話的口吻冷酷到連我自己都驚訝。
「你們就三個人嗎?沒有其他同夥嗎?」
「沒有啊,就只有我們……啊啊啊、好痛、好痛~~!」
幸好他們沒有其他的同夥。我本來估計最壞的狀況,就是遇上他們擁有作弊能力的同黨,不過一切似乎只是我杞人憂天。
「我、我回答你了,快救救我啊!」
「嗯?喔,對喔。」
這麼說來,我剛好像是這麼答應過他。
我望著乞憐的少年並點了個頭──把矛尖刺進他的咽喉。
隨後,類似咳嗽的模糊哀號響起。
「那麼,你就盡情掙扎到死吧。」
少年難以置信般睜大了眼。我瞧了一會兒他那絕望的表情,對著矛尖向下施力,捻挖著他的咽喉,他的眼神也逐漸失焦。
既然命令莉莉殺人,我總不能自己置身事外。一開始我就打定主意,其中一個要由我動手。
而這,就是我這輩子頭一次殺人。
為了在異世界活下去,我知道遲早得遇上這一天。
而實際痛下殺手,一切竟是如此稀鬆平常。但不管什麼事,結束後才是麻煩的開始。
我重重嘆了一聲。
「莉莉,妳來處理這些屍體,在森林裡隨便找個地方扔掉就好。」
「不用吃掉他們嗎?」
莉莉納悶地問道,但我搖搖頭。
「把這些傢伙的殘骸留在妳體內實在噁心,所以算了。」
他們也是作弊能力者,雖然直到死前都沒能覺醒,但應該也是強大的力量。只要讓莉莉接收他們的遺體,或許就能獲得那些能力。
話雖如此,這等於是背叛了水島美穗。她肯定不願跟他們一起待在莉莉體內……不只是她,我也不願意,因為那感覺就像是玷污了莉莉。
另外,其實我還擔心吸收了他們會讓莉莉的個性變質。雖然聽她之前提到過『記錄』,代表那些思緒與人格應該是以分離的方式保存在莉莉體內。但這還是讓我心存疑慮,既然是疑慮,就該盡可能排除。
「蘿茲負責照顧她,把她弄乾淨後扶到床上睡覺。」
聽了我的吩咐後,蘿茲跪下單膝垂下頭。
「那主人你呢?」
馬上開始『幹活』的莉莉,邊忙邊問道。
「我……還得處理這慘狀。」
屋裡從地板、牆壁到天花板如今全都血跡斑斑。為了安頓這不知叫什麼名字的女生,我得先把一切弄乾淨。
別說是她,我自己也不願睡在這兒──睡在這個血腥而悲慘的地方。
「……」
突如其來的一陣悶疼,讓我伸手摀著腦袋。
我跟斷了氣的男學生對上眼,發現那空洞的眼球,正目不轉睛瞪著我……
當然,那只不過是錯覺,只是我脆弱的心所帶來的幻象。
不對,等等,難道我退縮了嗎?
「主人,你沒事吧?」
「……我沒事。」
沒錯,我沒事的──我如此說服著自己。我讓莉莉以及蘿茲效忠於我,還利用了水島美穗的遺體,更虐殺了那些男學生……因此得負起責任,絕不能在這裡被擊敗。
若連這點都辦不到的話,那我當初還不如死在洞窟裡。
「我沒事。」
接下來,我埋頭忙著打掃濺血的小屋。
但連我都有自覺,我的行動就像是在逃避些什麼。
(未完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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