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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試閱文帶來的是《我和她的青春辯論》這部作品

這本榮獲角川書店第18屆Sneaker大賞《特別賞》

閱讀時令人彷彿在觀看青春電視劇,

全力少女消極男之間,

有時陷入揪心的苦澀、有時竄起微甜的悸動

請各位務必欣賞這部清新的學園物語

以下請服用試閱文章

 


 

  「對於順利成為縣立新之宮高中的一員感到高興,同時也對青春充滿期待。」
  高興?期待?這種東西怎麼找都不會出現啦。
  因為我的人生在國中就結束了。
  
  
  高中入學典禮的早晨。
  比其他學生提早一個小時到校的我,在教室確認新生代表致詞的文章。
  合格榜單公佈的幾天後,教務主任以賣人情的態度聯絡我說:「本校在縣內是具有優良傳統的名校,每年都是由最高分的合格者來朗讀新生致詞。而這個光榮的新生代表就交給你擔任了」,覺得拒絕也很麻煩的我,回答了「哦」的結果就是這樣。
  「我們新生將隨著新綠的青澀氣息踏出新的一步……」
  我對著攤開在眼前的A4紙張嘆了一口氣。表面上是我寫了這篇文章,但其實是教務主任為了「不能讓傳統名校的名聲受損」而準備好的內容。老實說我真的覺得很噁心。
  14歲──正確來說是國中2年級的冬天,我受到體無完膚的挫折。深深地瞭解到夢想、希望或拚命努力等名詞是多麼無力。然後便趁著上高中的這個機會,夾著尾巴逃回老家。
  也就是說,我的人生已經結束,剩下的是餘生。如果說至今為止的經歷是儲蓄,現在我就是過著靠存款的吃老本生活。
  這樣的我竟然要朗讀這種發神經的文章……一想到這裡就不禁啞然失笑。
  「太可笑了。」
  我忽然看向窗外,發現是一整片清澈且炫目的藍天,於是瞇起眼睛,把紙丟到書桌上。
  這個時候,教室的門打開了。
  「啊。」
  眼神對上的瞬間,我們雙方都發出這樣的聲音。
  對方大概是認為教室裡面沒人,發現還有自己以外的人出現便嚇了一大跳。我則是被少女那可愛的容貌給吸引,屏住呼吸。
  她有著英氣煥發且冰冷的眼神、柔和的嘴角,身材雖然略顯嬌小,卻能夠從制服上看出她均衡的體態。黑髮馬尾以及束起頭髮的紅色蝴蝶結讓她看起來有些稚嫩。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一位美少女,而且是超級美少女。
  不過我是個只剩餘生的男人。並不會幼稚到看見可愛女孩就心跳加速。而當我這麼想時……
  「欸,你在做什麼!?」
  少女快步向我跑過來,認真地凝視著我的臉龐。
  她的視線接著落到桌上,將紙一把拿了起來,一言不發就看起了內容。
  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太超乎想像了,讓我嚇了一大跳。
 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,少女忽然開口說:
  「欸,這是你自己想說的話嗎?」
  「啥?」
  「我是問,這是你自己想說的話嗎?」
  她那筆直對著我的視線。
  以及認真的表情。
  我有點被她的氣勢壓過,只能唯唯諾諾地老實回答:「沒有啦,這是教務主任準備好的文章,好像每年都是這樣……」
  就在這個瞬間──
  我才剛發現少女的手輕輕動了起來,她手上的紙已經被撕成兩半。
  我頓時說不出話。
  少女不理會我,繼續撕著手中的紙。
  凝視著在空中飛舞的紙屑幾秒鐘後,我才終於說出話來。
  「喂……妳……妳在做什麼啊!?」
  我忍不住大叫。但是少女只是微微歪著頭。於是我再次強硬地開口:「妳在做什麼啊!?」少女卻依然沒有絲毫動搖。咦,搞什麼?難道她聽不懂日文?
  我們之間暫時籠罩在沉默之中。結果是由少女率先打破沉默。
  「用自己的話去說吧,新木場孝志同學。」
  「咦?」
  她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?對了,是因為致詞文的最後面寫著「新生代表 1年7班 新木場高志」才知道嗎?不過在這之前,這傢伙又是什麼人啊!?呃……不行了。要從哪裡開始吐嘈起?我明明有一大堆話想說,卻無法順利地排出順序。
  結果脫口而出的是……
  「※我叫高志。雖然常被叫錯,不過不是孝志……」(譯註:日文中高志與孝志發音相同。)
  這種一點都不重要的內容。
  「這樣啊……那致詞好好加油囉。」
  少女隨口帶過話題,然後轉身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走出教室。輕飄飄搖晃的紅色大蝴蝶結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  那傢伙……到底在搞什麼啊?
 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,走廊上可以聽見一些人走動的腳步聲了。看來差不多是其他學生到校的時間。
  我看向牆上的時鐘,發現距離入學典禮只剩下30分鐘。
  糟糕。沒時間了。新生致詞該怎麼辦!?什麼叫「致詞好好加油囉」!?
  面對腳下散落一地的紙屑,我忍不住抱住自己的頭。

  


  莊嚴的入學典禮開始了。
  我手拿急忙準備好的白紙站上講台,裝出朗讀的模樣背誦著新生致詞的內容。從稍微瞄到的教務主任臉上那種滿足的表情來看,應該和他交給我的內容一字不差才對。這算是不錯的結果了吧。
  不過……高中生活的第一步也實在太悲慘了。
  原因出在那個撕破致詞報告的少女。這令人手忙腳亂的序幕,讓我打從一開始就累得筋疲力竭。
  但是,這真的只是名符其實的『序幕』而已。
  
      *
  
  學生都回到教室後,便迎來最初的班會。
  以稍微低沉的聲音表示自己名叫千川真琴的班導,說完幾件連絡事項之後,坐到講桌旁邊的鐵椅上說「那麼,大家按照座位號碼一個一個自我介紹吧」。
  「要報上姓名與畢業的國中……其他就交給你們自由發揮。可以盡量講沒關係。」
  與黑色長髮的清純外表相反,千川的口氣聽起來頗為豪邁。
  畢業的國中啊。竟然做出如此多餘的指示。可以的話真不想提到國中的校名。我好不容易才壓抑下想咂舌的衝動。
  自我介紹立刻開始。座位號碼1號的首位登場者是名叫安達的男孩子,或許是被班導的氣勢震懾了吧,只見他結結巴巴地說出「我的興趣是足球,想加入足球社」就結束了。接著就響起千篇一律的零落拍手聲。該怎麼說呢?就是日本常見的光景。
  也不知道千川到底有沒有在聽,眉毛動都不動的她只說了句「下一個」。
  雖然多少會出現想搞笑或因為緊張而漲紅臉等例外的傢伙,不過大致上自我介紹還是相當平穩地進行,接下來終於輪到我。
  「我叫新木場高志。畢業於聖湯瑪士學園國中部。沒有特別的興趣與嗜好。以上。」
  班上同學因為我的聲音──不對,正確來說是因為「聖湯瑪士學園」這個詞而產生騷動。
  果然會變成這樣……我若無其事似地坐回位子上。
  班上同學腦袋浮現的,一定都是「在九州角落的知名全校住宿制完全男子中學」、「東大、醫科考取率全國第1」還有「許多政治家、企業家、官僚、學者等知名人士的母校」等等經常出現的說詞。今天如果立場相反,我也會這麼想。
  然後應該會這樣覺得:
  「為什麼這樣的傢伙會在這裡呢?」
  我可以感覺到班上同學的視線。但我沒什麼好說的,只是低著頭一直凝視桌子。
  最後,可能是對毫無反應的我感到膩了吧,騷動逐漸平息下來。我才剛這麼想,班上卻又突然出現另外一陣騷動。
  「啊,是小千。」
  「真的是小千嗎!?」
  我將視線往上一抬,就看到一名嬌小的女孩子正要站起來。或許是習慣受到矚目了吧,她的表情看起來泰若自然。這傢伙是什麼人啊?
  「我是月島千景。嗯……正如大家所說的,是在『Ptile』擔任讀模的小千。現在也有許多工作,可能有許多時候沒辦法跟大家一起上課,這一點必須先跟大家說聲抱歉。」
  看來她是知名的藝人。我也聽過『Ptile』這本雜誌。是以低年齡層青少年為對象的流行雜誌。
  聽月島本人這麼一說,才發現她散發出來的氣氛確實跟一般人不同。
  她身材嬌小,休閒穿法的制服底下可以感覺到豐滿的胸部,卻有著一張可愛的蘿莉系臉龐,以及微捲蓬鬆的半長淡褐色鮑伯頭。就算不願意也會吸引其他人的目光。
  「接下來的1年請大家多多指教。」
  她行了一個禮後,朝眼神剛好對上的我笑了笑,那可說是破壞力十足的笑容。嘴角竟然可以上揚到那麼高的角度?我不得不對她感到佩服。
  月島在帶著可愛表情的狀態下靜靜坐回位子,但教室依然處於騷動當中。也難怪大家會這樣。從今天開始的高中生活,竟然出現「演藝人員」這樣的刺激。嗯,雖然和我無關就是了。
  「大家自己的話都到哪裡去了!?」
  某道似曾相識的聲音突然間在教室內響起,彷彿要撕裂騷動。
  我往該處看去,就立刻看見巨大的紅色蝴蝶結。
  我不可能忘記該名少女,因為就是她撕毀我的致詞文。這個時候她雙手扠腰並環視整個班級。眼神跟今天早上看著我時一樣認真。
  ……怎麼會這樣?我竟然跟這種瘋狂的傢伙同班。
  我環顧周圍,發現同學們基於跟剛才不同的原因產生騷動。
  「我是向原玲。請多多指教。」
  應該還沒輪到她自我介紹吧。只見向原報上姓名後低下頭繼續說:
  「然後呢,難得老師都說可以盡量講沒有關係了,只是打這些徒具形式的招呼根本沒有用唷。我們是接下來要朝夕相處一年的同班同學,為了能夠瞭解彼此,應該以自己的話來多說一些自己的事情啊!」
  我看不下去了。
  老實說,我的感想就只有這句話。
  應該說,又是「自己的話」啊。這是哪裡的自我開發課程啊?
  明明是美少女,卻被這種性格搞砸了。我再次窺探周圍的反應,發現在向原纏人的說教面前,大家只是露出茫然的表情。只有千川一個人例外……
  她的嘴角浮現帶有深意的笑容,靜觀事情的發展。
  「尤其是新木場同學!」
  向原的聲音忽然變大。突然遭到指名的我整個人為之一震。向原在面前豎起食指,以透視般的眼神凝視著我。
  「新木場同學要說的,只有聖湯瑪士學園嗎?」
  「……咦?」
  「你最後說了以上吧?既然是以上,就表示沒有其他可介紹自己的事情了對吧?除了從聖湯瑪士學園畢業之外,就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的事情好說了嗎?」
  我還是不要跟這種奇怪的傢伙扯上關係比較好。
  但是──
  自傲能進入聖湯瑪士學園就讀的自己,以及對沒辦法繼續待在那裡而感到可悲的自己。就像被看透這樣的過去一般,讓我無法保持沉默。
  至今為止的人生──消費過去的努力,靜靜一個人靠著吃老本活下去。腦袋明明接受了這個事實,內心深處卻依然盤據著對過去的留戀吧。
  「跟妳沒關係吧?」
  ……妳明明什麼都不知道。我在內心如此咒罵。
  回過神來才發現,我們現在正瞪著對方。
  「屬於新木場同學的發言在哪裡?」
  「誰管那種東西啊。」
  「剛才的新生致詞也是一樣。難得我給了你一個能用自己的話跟大家致詞的機會。」
  「所以妳就把紙撕掉嗎?多謝妳的雞婆。」
  「你們兩個,到此為止吧。」
  千川以沉靜但極具威嚴的聲音制止我們。
  「但是……」
  向原像是還有話想說地張開嘴巴。然而,面對千川嚴厲的視線,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位子上。我則因為得到解放而鬆了一口氣。
  這時,千川對著這樣的我丟出一句話。
  「向原說的沒錯。新木場的自我介紹確實有問題。」
  我因為這出乎意料之外的攻擊呆住,但是千川不理會我的反應,說著「繼續自我介紹吧」,嘴角再次浮現帶有深意的笑容。似乎自己一個人在享受些什麼。
  ……這樣簡直就像我是個讓人不忍直視的傢伙。
  我瞄了向原一眼,發現她的背影宛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輕鬆。巨大的紅色蝴蝶結與下垂的馬尾彷彿在嘲笑我。
  我有好一陣子都無法把視線從她的背影移開。
  
      *
  
  順帶一提,既然能夠指責他人,向原在這之後的自我介紹應該也不會太差才對。我卻無法將內容完全聽進去。因為「全力」這個單字實在太令我在意了。
  「我要全力度過高中生活。」
  「什麼事情都要全力以赴。」
  「我想要全力活下去。」
  總之就是充滿了「全力」這個單字。我屈指算了一下,她總共說了19次。由於在意這一點,導致我根本無法注意她所說的其他內容。
  事實上,開始學校生活之後,向原確實是一個「全力少女」。
  「男女行周公之禮的『周公之禮』是什麼意思?請詳細地告訴我。」
  這是古典文學課的一幕。向原不論上哪個學科的課都很認真,只要有不懂的地方就會當場舉手提問……話說,別深究到底什麼是「周公之禮」好嗎?搞得老師開始含糊其辭,男生們臉上都帶著曖昧的笑容了。
  「絕對不認輸!」
  體育課也是她發揮本領的時刻。即使是枯燥的體力測量,她依然充滿鬥志,踢著體育館的地板不斷反覆橫跳,馬尾劇烈搖晃著。但是途中就因為腳打滑而大大跌了一跤。只得到低於平均值、令人遺憾的測量結果。
  「聽說打掃能夠洗滌心靈!」
  連掃除時間她都全力以赴。只見她擅自橫跨班級,獨自一人拿著抹布從走廊的這一頭一路擦到另一頭,接著因為過於快速一頭撞上牆壁。不過她本人依然相當認真。
  即使她用盡全力,但全力的方向還是一直有點怪怪的。還是別跟這個傢伙扯上關係比較好。這就是我的結論。
  另一方面,班上同學對於這樣的向原倒是有不錯的評價。
  「小玲真的很厲害呢。」
  「我嗎?為什麼?」
  「為什麼妳總是可以像那樣全力以赴呢?」
  「沒有盡全力的我就不是我了啊。我就是因為全力以赴才存在……大概就是『我全力,故我在』的感覺吧?」
  「……雖然不是很懂,不過小玲真的很有意思呢。」
  就我所親耳聽到的,大概都是這種帶著正面意義的聲音,這當然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。
  只是因為向原莫名顯眼,總是會讓人忍不住把視線移到她身上,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特別的原因了。我還沒有幼稚到記恨開學第一天的爭執到現在。
  單純只是想著「別來煩我」。
  我真的很討厭麻煩事。幸好那天之後就沒有跟向原接觸。老實說不只是向原,我對班上的所有同學都沒有興趣。
  當然我也從未跟同學對話過,大概就只跟老師說過話。而且還是當我上課太無聊,告訴老師要去保健室的時候。
  選擇性孤獨──按照當初的預定,我靜靜地過著校園生活。
  今天也打定了這個主意。
  「我不舒服,要去保健室。」
  「新木場同學。你好像常常去保健室唷?我從別的老師那裡聽說了。」
  在日本史課程途中想要離席時,我被老師逮住了。嗯,開學不久就不斷重複同樣的事情,我早就知道有一天會遇上這種情形……
  「像你這麼優秀的學生確實不需要上課……不過,我順便問一下,鎌倉幕府的第5代掌權者的名字叫?」
  雖然對突如其來的提問感到困惑,我還是直接說出想到的答案。
  「應該是……北条時賴。」
  「他消滅三浦泰村一族的戰爭名字還有年分是?」
  「寶治之戰。1247年。也就是寶治元年。」
  「看來你現在就能參加大學學測了。」
  老師像是要表示無奈的心情般嘆了一口氣,接著以勸戒的口氣說道:
  「不過呢,現在或許是這樣沒錯,但你這種自傲的態度,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唷。你不可能永遠是第1名,馬上就會被其他人追過,因為大家都很努力。說起來這裡是縣內數一數二的升學名校……」
  「就算是那樣也沒關係吧。」
  老師喋喋不休的說教實在太煩人,於是我直接插嘴這麼說道。
  「應該說,其實不只是日本史,不論是數學還是地理都一樣。拚命努力……之後又能得到什麼呢?」
  不論是在小學還是聖湯瑪士學園,我不知道做過多少努力。
  結果我手邊又留下什麼?就只有在社會上還算派得上用場的知識──這樣的儲蓄而已。
  跟我失去的大量東西相比,這點儲蓄顯得極為滑稽。
  所以,如果連這樣一點儲蓄都被我全數用光也無所謂。
  我再也不想做任何事。老實說連活著都感到痛苦。
  只要能自己一個人靜靜度過餘生──過著吃老本的生活就可以了。
  「我可以去保健室了嗎?」
  「……你高興去就去吧。」
  老師以放棄掙扎的口氣這麼回答。
  
      *
  
  一醒過來,我發現窗邊的蕾絲窗簾正讓西下的陽光晃動著。
  看了一下手機,發現時間已經超過下午4點。這樣的時間剛剛好。我緩緩從床上爬起來,披上制服外套。
  這時,我突然感覺到其他人的氣息。
  從一旁簾子的微小縫隙裡露出來的是……纖細、長髮的女性。我在的話對方可能會不好意思出來。正當我這麼想並準備離開時,對方突然向我搭話。
  「新木場同學?」
  「誰啊?」
  簾子稍微被拉開。在那裡的是露出虛弱笑容的美少女。熟悉的巨大紅色蝴蝶結已經解開,頭髮整個被放下來──是向原。
  為什麼、這個傢伙、會在這裡?
  面對感到詫異的我,向原像要找藉口般說「啊,因為我有點太累了」。
  仔細一看就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好。平常英氣煥發的眼睛現在也缺乏生氣。她還是繼續躺著休息比較好吧……不過,這不是我要擔心的事情。
  最重要的是,和這傢伙扯上關係會很麻煩,我便選擇戰略性撤退。
  「我要回教室了。」
  當我準備直接經過向原面前時……
  「新木場同學真的很不可思議耶。」
  向原不在意我無視她的舉動,繼續說:「入學典禮那天……」
  「你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會唸那篇新生致詞的人。」
  「……然後呢?」
  「到了典禮真正開始朗誦時,也散發著很強烈的厭惡感。」
  「誰會開心地唸那種東西啊?應該說,實際上是某個人害我得用背誦的。」
  「那你為什麼要唸?不喜歡的話不要唸就好了。」
  「因為很麻煩啊。唸出別的內容引起爭端也很麻煩,準備其他內容也很麻煩。就這麼簡單。」
  「新木場同學可以接受那種結果嗎?」
  「怎樣?又要提出什麼屬於自己的話之類的嗎?我討厭那種東西啦。」
  我像是瞧不起對方一樣,輕輕揮了揮手。
  向原則是一直以悲傷的眼神凝視著我。
  然後丟出一句:
  「……是因為沒有自己的話嗎?」
  聽她這麼一說,我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  沒有屬於自己的話……或許是吧。
  入學典禮,以及自我介紹。就算要我開口我也不想,而且也無話可說。愈是想說些什麼,就愈會把空洞的自己清晰地暴露在大家面前。
  然而,這種事情應該和這個傢伙無關才對。
  「那又……怎麼樣?」
  我努力保持冷靜,揚起嘴角露出笑容,自己也很清楚這只是在強顏歡笑。
  向原的視線依然筆直地對著我。或許是在等我的答案吧。浮現在她嘴角的微笑,看起來比平常更加溫柔。
  我留下向原一個人,逃走般地回到了教室。
  
      *
  
  「又見面了。」
  「……妳這傢伙是這裡的常客嗎?」
  「彼此彼此吧?」
  向原坐在床上露出無力的笑容。窗外吹進來的風輕輕搖晃著她放下來的黑髮。
  從那天之後,我就經常在保健室裡遇見向原。
  與蹺課的我不同,向原的身體似乎不是很好。
  由於我不常待在教室所以不清楚。某一次從旁邊聽同學們說話,我才知道向原經常會在教室裡感到暈眩。好像在自我介紹時也曾經說過「身體原本就不好」、「最近已經算好很多了」的內容。
  然後她本人似乎稱這種狀況為「電池沒電了」。
  身體不好卻是全力少女……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傢伙。
  「入學到現在還不到1個星期……新木場同學就一直待在保健室,這樣有趣嗎?」
  「無所謂吧。」
  「待在教室絕對比較有趣唷。」
  「可不可以不要把妳的幸福強加到別人身上?」
  我們的相處通常都是這種感覺。總是向原跟我搭話,而我則是用「閉上嘴,快睡吧」或者「我先回去了」來結束對話。保健室的老師最後便不耐煩地說「有精神在那裡演短劇的話就給我回教室」。
  然後向原最近還經常會在教室裡向我搭話。像是「又要蹺課了?一直睡覺的話腦袋會爛掉唷」之類的,她和在保健室時完全不同,在教室的時候顯得十分開朗。總是輕晃著巨大蝴蝶結與馬尾來找我搭話。
  我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No more向原。
  「你在聽嗎?新木場。」
  回家前的班會時間。我應該是被向原害得很疲憊所以在放空,冷漠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。一看之下,就發現班導師千川正從講台往下看向這邊。我左右看了一下周圍後,發現班上的視線全集中在我身上。
  「新木場,入社申請書的期限到什麼時候?」
  「啊……咦?入社申請書?」
  「沒錯。你手邊應該也有一張才對。」
  聽她這麼一說,我才看到桌上放著一張從前面發下來的紙,也就是入社申請書。
  「呃,我對社團活動完全沒有興趣,就不參加了。」
  「很遺憾,無法如你所願。基於本校自創校以來的傳統,原則上全校學生都得參加社團。據說是為了透過社團活動來謳歌青春。」
  「這種事情……」
  「要說完全沒聽過嗎?入學簡章裡明確地記載了唷?你沒有看嗎?」
  ……您說得沒錯。因為我只要是家裡附近的高中哪間都無所謂,所以甚至不知道有入學簡章的存在。但是在千川那殺人般的視線注視下,我怎麼可能老實地招供。
  應該說,這種不符合時代的制度是怎麼回事啊?
  謳歌青春?Fucking青春啦!我不需要這種青春。
  早知道有這種規定就選擇其他學校了。只不過,現在抱怨也沒有用。我只能乖乖地說了句「很抱歉」。
  「知道錯就好。」
  千川這麼說完,嘴裡隨即表示「現在再說一次」,同時緩緩眺望著全班。
  「下下星期將在體育館舉行社團活動介紹。在那之前大家可以看走廊上的海報,或者去參觀社團來決定要參加哪個社團,也可以看完介紹之後再做選擇。不論如何,入社申請書的期限是到4月底。別忘了。一定要遵守期限。」
  我面對入社申請書思考了起來。
  可以的話,我想參加回家社,乾脆這麼寫吧?
  不可能。
  一想到剛才千川銳利的視線,我便不認為如此富機智的玩笑能夠發揮作用。只不過,我當然更沒有積極參與社團的心情。
  結論就是只能尋找可接受幽靈社員的地方了。
  雖然我覺得這真的很麻煩,但也沒有其他選項。
  放學之後,我無奈地眺望著貼在走廊上的社團活動海報。
  〈一球入魂 目標甲子園! 棒球社〉
  只能夠灌注到一球裡的靈魂,那也太廉價了吧。
  〈傳遞心靈的交響曲 大家一起開心同樂的吹奏樂社〉
  傳遞不到啦。也不覺得能夠開心同樂。還有我根本不會樂器。
  〈※押忍!!ㄎㄨㄥㄕㄡㄉㄠ社〉(編註:日本武道相關人士的招呼語。)
  為什麼用注音?想展現親切感?反而給人很可疑的感覺吧。
  不行了。
  每張海報都沒有歡迎幽靈社員的氣息,反倒令人感覺相當認真……這下糟了。如此一來只能思考其他備案了。像是加入自己擅長領域的社團,然後在裡面打混……之類的?我的視線瞄了一眼窗邊的海報。
  〈友情 努力 勝利 籃球社〉
  先不管意義不明的口號,我認為沒問題的大概就只有這個社團了。
  雖然沒有特別學過,不過我小學時很喜歡籃球,在體育課還是「得分王」。我忽然對於還有這樣的時期產生一股懷念感。現在想起來真的覺得很愚蠢……不過那個時候我樣樣精通,周圍的人好像都稱我是神童。
  然後我自己也如此深信不疑。
  自己能夠完成任何事情,今後也應該能夠辦到更多事情。
  ……那個時候一定是我人生的巔峰吧。
  「你要加入哪個社團?」
 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我回過頭,結果看到向原站在那裡。
  「幹嘛?」
  「我在問你要加入哪個社團。」
  向原微微歪著頭,輕晃著巨大蝴蝶結再問了一遍。
  「……不關妳的事。」
  「我知道了。你一定沒有喜歡的社團吧?」
  內心被一眼看透的我該如何是好?
  「……別擅自猜測別人的心思。」
  「新木場同學真的很單純。」
  「不行嗎?」
  「明明畢業於聖湯瑪士學園,卻是個笨蛋。」
  「啥!?」
  「別誤會唷。我說的不是成績。只是說你腦袋不好。」
  「完全不懂妳的意思。應該說,那樣更糟吧。」
  「就是說啊。」
  向原發出竊笑。
  「……別笑了,給我說清楚。」
  「唉呀,因為你是最看不清自己的人啊。」
  這讓人似懂非懂的發言,使得我感到有點累。跟我玩禪修問答嗎?我可沒這種閒工夫。
  「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。」
  「雖然沒有想加入的社團,但一定得找地方加入才行。新木場同學有什麼打算?」
  「跟妳無關吧?」
  「其實有關唷。」
  「為什麼?哪個地方跟妳有關?」
  「……因為我也沒有想加入的社團。」
  「咦?」
  沉默一瞬間降臨。
  太出乎意料之外了。
  她可是全力少女向原耶。我還以為她馬上就會加入某個社團,然後全力投入其中。或者同時參加3個左右的社團之類的。我因為找不到回答的言詞,只能等待她繼續說下去。
  「全部……都不是我想做的事情。」
  「想做的事情?」
  「沒錯。」
  「向原想做什麼?」
  「嗯──怎麼說才好呢……」
  向原的嘴角浮現曖昧的笑容……真不像她。
  但是我也不想深究下去了。不知道大概比較好。不小心知道了會很麻煩。
  我是個吃老本的人。
  不想也不願意和任何人扯上關係。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生活。
  「啊,小玲。妳還沒回去嗎?」
  剛好從走廊深處傳來這樣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對話。一看之下,有幾名女孩子正對著向原揮手。我便迅速離開現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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