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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藝小清新路線輕文選書系,又有新書上市囉!

 

這次要讓大家試閱的是日本已改編漫畫、題材特殊的「醫療推理」作品──

《天久鷹央的推理病歷表III 密室偏執狂》

 

看到「醫療推理」這個詞,可能會有人擔心內容太過艱澀。但小編可以保證,這是一般人也能輕鬆閱讀的作品,還能從中獲得一些醫療相關的小知識喔!書中出現的特殊現象或疾病,或許你也曾聽聞過呢。

(而且女主角鷹央萌萌的,和助手小鳥之間的互動也很歡樂~)

 

有興趣的話就買個一集回去看看吧!

 

在第三集裡,總是自信滿滿的天久鷹央面臨了棘手的事態──若沒在時限內解開「密室溺死」之謎,助手小鳥遊就不能繼續待在她身旁!?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?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──


 

  序章

  

  「……鷹央醫師。」

  鷹央用兩隻手肘撐著桌面,抱著頭。我對她嬌小的背影這麼喚道,然而鷹央沒有反應。

  「鷹央醫師。」

  我再次呼喚她的名字,同時輕拍她的肩膀。鷹央顫抖了一下,戰戰兢兢地轉過頭來。看見她那宛如受驚小動物般的態度,我感到一陣心痛。

  「謝謝妳為了我這麼煩惱,可是……已經沒時間了。」

  我輕柔地這麼說,但鷹央的表情像融化的麥芽糖一樣扭曲。

  「還沒結束。一定還有什麼方法。一定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你……」

  聽見面前的鷹央用顫抖的聲音這麼說,我緩緩搖頭。

  「沒關係啦,鷹央醫師。妳願意幫我做到這種地步,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。」

  「你在說什麼啊。要是沒把這個案子──這個『謎團』解開,你就……」

  「對,我就……不能繼續待在這間醫院了。」

  我軟弱無力地笑了笑,鷹央垂下視線,咬著嘴唇,用力得嘴唇幾乎都要滲血了。

  「小鳥。你……不想待在這間醫院嗎?」

  鷹央的視線停留在地面,用顫抖的聲音問道。我握緊雙拳。

  「……我想啊。我想在這裡學的東西還有很多。可是……我不能這麼做。」

  鷹央慢慢抬起頭,在陰暗的房裡,我可以看見她像貓一樣的大眼睛噙著淚水。

  「而且如果我不看著妳,不知道妳又會惹出什麼麻煩來呢。」

  聽見我半開玩笑地這麼說,鷹央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。

  「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,不要把我當成小孩。」

  「我是開玩笑的啦。就算我不在,鷹央醫師一定也會很順利的。」

  「可是,我……」鷹央忽然打住話語。

  「這八個月來,在妳的指導下,我的診斷技術有很大的進步。而且我認為鷹央醫師應該也和我有相同程度的成長。」

  「……沒那回事。」鷹央露出自嘲的笑容,無力地搖搖頭。

  「這八個月都是因為有你的協助,我才能順利度過。要是沒有你在,我大概連這個『家』都不會踏出一步。如果沒人從旁協助,我就沒辦法發揮自己的才能。」

  「是啊,假如鷹央醫師一直維持原本的樣子,或許真的會是那樣。可是妳自己可能沒發現,其實妳在這八個月裡改變了很多呢。妳會和鴻池出去玩,就算沒有我陪也會出門,變得很擅於交際了,不是嗎?」

  「擅於交際?我?」

  鷹央指著自己,滿臉疑惑地眨著她的大眼。

  「呃,重點是跟以前比啦。」我苦笑著點頭。

  「我……變了嗎……」鷹央輕聲低語。

  「所以請妳要對自己有信心。就算沒有我在身邊,醫師妳也已經沒問題了。」

  「你真的這麼認為嗎?我沒有你也沒關係?」

  「對呀。一定的。」我與鷹央對望。

  「這樣啊……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。」

  鷹央露出無力的笑容,望向天花板。間接照明的昏暗燈光微微照亮她的側臉。

  「欸,小鳥。我這八個月很開心唷。我們是一對好搭檔。」

  「對呀,沒錯,真的很開心呢。」

  我輕輕閉上眼睛,眼前浮現我來到這間天醫會綜合醫院之後的種種回憶。

  儘管只有短短的八個月,但我真的經歷了許多事。我和這個任性又孩子氣,卻擁有頂尖頭腦的主管一起拯救了很多病人,解決各種事件。

  這些經驗,是我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最特別的東西。每天都被鷹央拉著去調查奇怪的事件,我本來以為這種日子會永遠持續下去。

  可是……原來並非如此。

  我張開雙眼,將手伸向鷹央。

  「鷹央醫師,謝謝妳這段期間的照顧。」

 

 

Karte. 01 進入閃光

 

    *

  

  「妳聽過『受詛咒的影片』嗎?」

  「咦?什麼?」

  木村真冬在高中放學的回家路上,站在車站月台上看著英文單字表。一聽見姊姊說出這個不吉利的詞彙,她忍不住蹙眉。

  「『受詛咒的影片』。最近大家都在討論耶,妳果然不知道喔?要是不好好跟上流行,妳會跟不上朋友的話題唷。」

  聽見姊姊木村真夏那種瞧不起人的口吻,真冬不滿地噘起嘴。明明只比我早幾分鐘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而已,這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姊姊卻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。

  「那到底是什麼啊?」

  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,『受詛咒的影片』。以前不是謠傳過『受詛咒的錄影帶』嗎?就是看過的人一星期後就會死掉的那個。這就是那個的影片版。它會被夾帶在電子郵件裡,已經有很多人收到了耶。」

  「那是什麼啊,蠢死了。」

  面對真夏興奮的態度,真冬嗤之以鼻。她老是喜歡擺出姊姊的架子,可是都高三了,竟然還對這種無聊的謠傳感興趣。

  「咦──妳不覺得很有趣嗎?聽說有個女生看完那支影片後,就自殺了耶。」

  可能是愈說愈激動吧,真夏提高了音量。真冬輕輕嘆息。相對於凡是講求實際的自己,真夏則喜歡這種超自然的事情。我們的DNA明明應該一模一樣,為什麼個性卻差這麼多呢?

  「妳在說什麼啊。我們學校最近又沒有學生自殺。」

  「又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,是別的學校啦。那支影片又不是只在我們學校流傳。」

  「那也很奇怪呀。妳仔細想想,假如那支影片真的已經到處流傳,那應該也有好幾百個人看過了吧。而在這麼多人當中,死掉的卻只有那個女生。這只是巧合吧?」

  「啊,那個女生沒死唷。」

  「啊?妳剛剛不是說她『自殺了』嗎?」

  「聽說她看完影片之後,就自己衝到馬路上,結果被車撞了。不過好像只有手骨折而已。」

  「那只是那個女生邊走邊滑手機,沒看紅綠燈,結果被車撞了吧?」

  真冬按著自己的太陽穴,彷彿覺得頭痛了起來。她為了準備大學入學考試而睡眠不足,還聽了這種無聊的事。真羨慕早就推甄上學校的真夏。

  「聽說那個女生說:『看了那支影片之後,就聽到奇怪的聲音,等到回過神來就已經被車撞了』耶。不覺得很可怕嗎?這完全就是詛咒吧。」

  「我看她八成是因為貧血之類的,所以昏昏沉沉地走到馬路上了吧?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?看過影片的人那麼多,怎麼可能只有那個女生受到詛咒?」

  「其實啊,聽說有一個男的因為被甩了而自殺,那段影片就是他的怨恨製造出來的,所以只有最近沒道理地甩掉男朋友的女生會被詛咒唷。」

  真夏把雙手舉到胸口,垂下手腕。

  「欸,是不是有興趣了!」

  「完全沒有。」

  「啊,妳果然害怕了。就是說嘛,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,真冬就會被詛咒了嘛。」

  真冬的腦海裡浮現幾個星期前分手的男生,於是皺起眉頭。

  「我又不是沒道理地甩掉他,而且叫我和他分手的,不就是姊姊妳嗎!」

  「我開玩笑的啦,別那麼生氣嘛。」

  「如果有時間看那種東西,我還寧願多背一個英文單字呢。要是妳想看的話就自己看吧,我不會阻止妳的。」

  「別這麼說,跟我一起看嘛。反正電車又不會那麼快來。」

  「到底為什麼非得連我也要看才行?」

  「因為假如被詛咒了,兩個人也比較有伴嘛。啊,還是說真冬也不敢看?」

  會害怕的不是我。面對真夏的挑釁,真冬深深嘆一口氣。照這個情況看來,她是不會退讓的。

  「好啦,我陪妳看。快一點,不然電車就要來了。」

  「真不愧是真冬,那妳等一下,我馬上播放。」

  真夏迅速地操作手機,接著把手機拿到真冬面前,說:「這個這個。」

  全黑的畫面裡,突然出現好幾道原色光。刺眼的光線讓真冬瞇起眼睛。那些色彩就像蠕動的內臟一樣噁心,一邊閃爍一邊不停變形。看見那彷彿有無數彩色蜈蚣在爬行的景象,一股厭惡感打從心底湧上。那些光線的動作愈來愈激烈,繪出複雜的圖樣。下一瞬間,真冬的腦海裡浮現一個男人滿身是血、倒在地上的畫面。

  這是什麼?正當她感到疑惑的時候,一把沾滿鮮血的刀子影像閃過腦中。真冬想起剛才聽到的「因為被甩而自殺的男人」這句話,背脊竄過一道寒意。

  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宛如野獸低吼般的聲音。真冬感到不安,想要環顧四周。就在這時,她眼前的景象彷彿麥芽糖一樣扭曲,感覺就像漂浮在水裡,連自己是站著還是躺著都不知道。

  這是什麼?發生什麼事了?陷入恐慌的真冬,突然發現遠方似乎傳來微弱的聲音。她豎起耳朵仔細聆聽。

  「……冬……真……真冬……真冬!」

  那是個熟悉的聲音。那是她十七年來一起長大的姊姊的聲音。

  好吵喔。她到底在叫什麼啊。就在她模模糊糊地這麼想的時候,一陣劇痛從左手腕傳來。她忍不住發出呻吟。

  真冬將視線落在自己的左手。她的左手往不自然的方向扭曲,手的下面有一根粗粗的鐵條。那根鐵條好眼熟。真冬甩一甩沉重無比的頭,坐起身並環顧四周。許多木條等間隔放在地上,中間還鋪著小石頭。

  鐵軌?為什麼這裡會有鐵軌?

  「真冬!拜託妳,快躲開!快!」

  真夏焦急無比的聲音從頭上傳來。

  躲開?就在她用空洞的雙眼抬頭望向姊姊的瞬間,背後傳來響亮的警報聲。警報聲彷彿撼動了真冬的五臟六腑,使她回過神來。她睜大雙眼。

  巨大的鐵塊正以飛快的速度朝她逼近,尖銳的摩擦聲振動著鼓膜。

  鐵車輪一邊冒出火花一邊逼近,而真冬只能茫然地看著這一切。

  

    1

  

  「是貞子!」

  「啥?你說了什麼嗎?」

  大量的書籍疊成好幾堆,就像長出好幾十棵『書樹』的昏暗房間裡,我坐在窗邊的沙發上,藉著從窗戶射進的陽光讀著膠原病學專業書籍,而我那個年紀比我小的主管──天久鷹央忽然興奮地喊道。我轉頭望向她。

  一如往常地穿著淺綠色手術衣、外面罩著一件白袍的鷹央,正對著辦公桌上的電子病歷表露出滿臉笑容。

  「就是貞子啊。你沒看過『七夜怪談』嗎?」

  「『七夜怪談』就是那部恐怖片嘛。我好像有看過,又好像沒看過……所以貞子怎麼了?從螢幕裡爬出來了嗎?」

  「沒有,目前沒有出現貞子……嗯,沒問題。」

  鷹央先是顫抖了一下,檢查螢幕後,拍一拍自己穿著手術衣的胸口。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認真的啊。自從來到這間醫院工作後,我已經跟這個怪人上司相處了半年,但至今仍無法理解她的行為。

  「那真是太好了。所以到底是什麼事呢?」

  「你只看過『七夜怪談』的電影版嗎?那你稱不上是真正的恐怖片迷喔。最具有震撼力的是小說版,下次我借你,你在半夜看。」

  我什麼時候變成「真正的恐怖片迷」了?

  「好、好,我知道了。我有空的時候會看,下次請借我。重點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」

  「啊,對喔。」原本嘟著嘴的鷹央突然心情大好,將雙手在胸前合十。「有一個『受詛咒的錄影帶』……不,是看過『受詛咒的影片』的病人住院了唷。」

  「什麼啊?」

  我疑惑地歪著頭,而鷹央對我招手,示意我過去看。我無奈地從沙發上站起來,望向電子病歷表的螢幕。

  我所隸屬的統括診斷部(不過醫局人員只有我和鷹央兩人)每星期都會花幾個小時,在鷹央位於天醫會綜合醫院屋頂上的住處,同時也是統括診斷部醫局的『家』裡,進行「巡病歷」的工作。身為統括診斷部部長的鷹央會檢查各科住院病人的病歷表,倘若發現有什麼不對勁,就會在病歷表上寫下建議。

  這件事表面上是由擁有優異醫學知識的鷹央,指出連主治醫師都沒注意到的關鍵,以供治療時參考;但實際上,卻是鷹央明明沒直接診察過病人,卻帶著傲慢的態度批評主治醫師的診斷和治療。重點是她所指出的失誤都切中核心,從某種角度而言相當討人厭。而由於這都是為了病人,所以主治醫師們並沒有公開抱怨,不過似乎有不少資深醫師對這件事非常感冒。

  「精神科的病人嗎……」

  我喃喃自語,瀏覽著顯示在螢幕上的資訊。

  病人是一位名叫木村真冬的十七歲高中女生。根據病歷表的紀錄,木村真冬大約在兩天前,在她就讀的高中附近的車站月台跳軌,企圖自殺。幸運的是,電車在壓到真冬的前一刻順利停下來,因此真冬只有手骨折而已。後來真冬被送來天醫會綜合醫院,醫師判斷她有再度企圖自殺的危險,因此安排她住進精神科病房。到這裡為止,故事都沒有什麼特別之處。

  只是住院之後,木村真冬說了一些奇怪的話。

  她說她根本沒有自殺的意圖,然而在看了某支「受詛咒的影片」之後,忽然聽見一個聲音,等到回過神來,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鐵軌上了。

  由於無法判斷這個說詞是她想蒙混自殺未遂的謊言,還是真的出現幻聽,因此主治醫師似乎也十分苦惱,不知該如何進行治療。

  「欸,『受詛咒的影片』耶!很棒吧!很令人感興趣吧!」

  「呃,還好耶……應該就像主治醫師寫在病歷表上的,要不就是胡說八道,要不就是幻聽吧?」

  「你憑什麼如此斷言?」

  原本像是買了新玩具的小孩一樣興奮的鷹央,瞬間垮下臉。

  「因為照常理推斷……」

  「什麼是『照常理推斷』?這種東西能夠當作『受詛咒的影片』不存在的證據嗎?而且你給我仔細看看病歷表,病人在跳軌的時候,她的雙胞胎姊姊和她在一起,而她姊姊的證詞和她一致。這點要怎麼說明?」

  「我怎麼知道要怎麼說明……」

  我剛才並沒有把病歷表看得很仔細,因此我再次望向螢幕。病歷表上的確寫著鷹央所說的內容。

  「看吧,沒辦法解釋吧。既然不能斷言世上沒有『受詛咒的影片』存在,我們就有義務調查病人和她姊姊所說的東西對吧。統括診斷部的工作,不就是從各種角度來診斷病人嗎?」

  鷹央坐在椅子上,挺起胸膛說。我看見她的雙眼因為好奇心而閃閃發光,她雖然滿口道理,但其實是被「受詛咒的影片」勾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吧。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,我早就認清當鷹央呈現這種狀態的時候,就算阻止她也只是徒勞無功。

  「我知道了啦,我們去找那個病人,快走吧。」

  聽見我這麼說,鷹央突然露出嚴肅的表情。

  「可是有一個問題──這個病人住在六樓的隔離病房。」

  「喔,因為她還有可能出現自殘行為嘛,安排她住在隔離病房也是理所當然的。這有什麼問題呢?」

  鷹央像是沒聽見我的問題,雙手抱胸,開始喃喃自語起來。我說不上來,但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。

  「小鳥!」鷹央突然抬起頭。

  「什、什麼事?幹嘛突然這麼大聲?」

  我忍不住往後仰,而鷹央看著我,露出一抹惹人厭的奸笑。

  「你喜歡角色扮演嗎?」

 

  「呃……妳是認真要這麼做嗎?」

  我忍著頭痛,在電梯裡這麼問道。

  「當然啊,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你扮成這樣?」

  鷹央生氣的聲音傳入耳邊──從一個放在手推車的大紙箱裡。

  我長長吐一口氣,低頭看看自己。我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白袍,而是警衛的制服。

  電梯門開,我推著推車,搭電梯來到六樓的電梯間。

  「電梯到囉。精神科病房在右側,你快去。」

  「是、是。」

  「『是』只需要說一次就好。」

  「……是。」

  我為什麼要被紙箱命令呢?

  乾脆把這個紙箱隨便扔在一個倉庫裡,直接回去算了──我一邊忍著這股衝動,一邊推著手推車前進。走了十幾公尺後,便抵達護理站;隔離病房的入口就在前方的走廊上。

  那位病人住的隔離病房位在護理站的後方,而通往病房的唯一一扇門是上鎖的。

  我低著頭走進護理站,幾名護理師帶著懷疑的眼神望著我。

  「……不好意思。」

  我走到通往隔離病房的門前,對門邊的中年護理師說。護理師可能在忙吧,冷冷地對我說:「有什麼事嗎?」

  「是這樣啦,呃、病房的電視好像怪怪的,所以我來更換。請您幫我開個門好嗎?」

  當醫師判斷病人有自殘傾向或暴力傾向時,就會安排他們住進隔離病房;進出隔離病房時都需要專用的鑰匙。持有鑰匙的,原則上只有精神科的醫師以及隸屬於這個病房的護理師。

  「好、好。」

  護理師一臉不耐煩地說,接著從護士服口袋取出鑰匙,乾脆地打開了門。

  「謝謝您。」

  「出來的時候也需要鑰匙開門,到時候請從裡面叫我。」

  護理師留下這句話後,便離開了。我輕輕吐一口氣,走進隔離病房。

  我快步走在隔離病房的走廊上,將手推車推進走廊上的某間病房。狹窄的病房中,只有沒鋪床單的空床和床頭櫃。我們早就查好,這是一間目前沒有病人入住的單人房。

  「妳可以出來囉。」

  一聽見我這麼說,紙箱就猛然從上方被打開,鷹央從箱子裡跳出來。

  「你看,很簡單吧?」

  「才不簡單呢。我都緊張死了,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穿幫。」

  我從鷹央跳出來的箱子裡拿出白袍,邊穿上邊說。

  「枉費你長得這麼高大,膽子卻這麼小。」

  「不用妳操心。更重要的是,到底為什麼必須這樣?」

  十幾分鐘前,鷹央把手伸進沙發底下(不知道為什麼要放在這種地方),拿出一套警衛的制服,對我說:「我早就料想到會有這一天,所以準備好了。你穿上這個,把我送去精神科隔離病房。」

  我當然不想協助她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,但鷹央說:「喔?你不聽上司的話嗎?也就是說不管紅利獎金審查怎麼樣,你都不在乎囉?」結果我只好屈服在她卑劣至極的威脅之下。

  「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?要是不這樣做,我就進不來了。」

  鷹央噘著嘴巴說。

  「所以請告訴我為什麼嘛。就算是別科的醫師,不是只要說一聲就可以進來了嗎?」

  「可是我不行啊。因為以前發生了一些事……我被禁止進入隔離病房。」

  鷹央用不滿的口氣說,我看著她,聳聳肩。其實我也差不多猜到了。

  「妳到底幹了什麼好事?」

  「我什麼都沒做啊。」

  「每個做壞事的小孩都會這樣說。」

  「小孩?誰是小孩!我可是堂堂二十七歲的淑女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,醫師是堂堂的淑女。既然是淑女,是不是應該有能力簡潔扼要地回答部下的問題呢?」

  鷹央沉思幾秒後,喃喃地說:「我知道了啦。」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,我也多少學會該怎麼應付這個人了。

  「兩年前我還是實習醫師的時候,在精神科發生了一些事。」

  鷹央一臉無趣地這麼說,我輕輕伸了個懶腰。鷹央天生不擅與人溝通,據說她從當實習醫師的時候就到處得罪人,吃了很多苦頭。

  「當時有個病人因為重度憂鬱症住院,我診斷之後,立刻看出那個病人並不是精神疾病,而是甲狀腺機能低下症所引起的憂鬱症狀。因為病人的膽固醇很高,脛骨前又有輕微浮腫症狀,所以我測了病人血液中的甲狀腺荷爾蒙濃度,把病人原來服用的那些無謂的抗憂鬱藥全部停掉,改投予甲狀腺賀爾蒙。結果才一天,病人的症狀就明顯好轉。」

  「……妳該不會沒有得到指導妳的主治醫師同意,就這麼做了吧?」

  「當然啊。那傢伙連這麼簡單的病症都判斷不出來,向她報告也沒有意義。」

  聽見鷹央一副理所當然地這麼說,我只能硬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。一般而言,實習醫師沒有得到主治醫師的同意,不可能擅自改變治療方針。

  不過光是因為這樣就被禁止進入精神科病房,似乎有點太嚴苛了。雖然沒有按照正確的步驟,但鷹央確實找出了病人的病因,也給予了適切的治療啊。

  「那個病人要出院的時候,對指導我的主治醫師說『謝謝您,多虧了您,我的病情才能好轉。』於是我告訴她:『找出妳的病因,對症下藥的是我唷。這個主治醫師做出了錯誤的診斷,害妳吃了好久無謂的藥,醫術很差。』」

  「妳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!」我瞠目驚叫。

  「你在大聲什麼啦。我只是提供病人正確的資訊而已,這樣錯了嗎?」

  「不……是沒有錯啦。」

  鷹央的確沒有惡意,她只是完全不懂這種待人處事的道理。

  「在實習的兩個月裡,發生了好幾次類似的事情,最後不知道為什麼,我就被禁止出入那裡了。」

  「……原來如此,我懂了。」我說,同時感到一陣疲憊。

  「好啦,現在沒時間說閒話了,我們去打聽一下『受詛咒的影片』吧。」

  鷹央用小跳步走出病房,總覺得我又會被捲入什麼麻煩中。我帶著不祥的預感,從後面追上她。

  那名病人的病房,就在我把裝著鷹央的紙箱搬進去的那間病房隔壁。鷹央粗魯地打開拉門……拜託妳先敲個門吧。

  「妳就是看到『受詛咒的影片』的病人?」

  鷹央大搖大擺地走進病房,劈頭就這麼說。我也趕緊進入病房,準備替她緩頰。

  在約三坪大小的狹窄病房裡,三個人瞪大眼睛,注視著突然闖進病房的我們。一個穿著病人服的女孩躺在病床上,左手打著石膏。她應該就是跳軌的木村真冬吧。一名中年女性坐在床邊的椅子上,看起來和真冬有些神似,她應該是真冬的母親吧。另外還有一個女孩拿著手機,站在病房角落。這個女孩長得和真冬一模一樣,我忍不住看看真冬,又看看她。

  啊,對了,病歷表上好像有寫到病人有個雙胞胎姊姊。

  鷹央也和我一樣,視線轉來轉去,接著開口道:

  「……分身?」

  「不,是同卵雙胞胎。」

  我悄聲這麼說,鷹央咂了下嘴,說:「這種事我當然知道。」

  不,妳一定不知道。我確定。

  「呃,不好意思,請問您是哪位?」

  母親皺著眉,望向我們。

  「啊,抱歉冒昧打擾了,我們是統括診斷部的醫師,今天來是因為有點事情想請教一下木村真冬小姐。」

  我拚命緩頰。

  「醫師……?」

  母親的眉頭皺得更深了。這也沒辦法,畢竟個子嬌小、臉上帶著稚氣的鷹央,乍看之下就像高中生,有時甚至會被誤認為國中生;而我白袍下穿的則是警衛制服。

  就在我思索著該如何取信於這位母親時,站在我身旁的鷹央旁若無人似地走向病床。

  「妳就是說自己看到『受詛咒的影片』的高中生嗎?」

  「是、是的。沒錯。」

  鷹央把臉湊向真冬,真冬似乎被她的魄力所震懾,將身子往後縮,小聲地這麼回答。

  「妳是因為想尋死,所以才跳下鐵軌的嗎?」

  鷹央看著真冬的眼睛問道,我不禁伸手摀住臉。這種問題,妳可不可以修飾一下再問啊。不過我也很清楚鷹央並沒有這種能力……

  果不其然,母親的臉垮了下來,瞪著鷹央。

  「妳突然問這什麼問題……」

  「不是!我已經說了好幾次,我根本就沒有要自殺!」

  母親對鷹央抱怨到一半,真冬就大聲喊道,打斷了她。

  「真冬,妳不可以這麼激動吧。」

  「媽媽妳不要講話!妳不是也認為我想自殺嗎?我明明就說了很多次並不是那樣,可是媽媽和醫師都不願意聽我說!」

  皮膚白皙的真冬臉頰泛紅。

  「我相信妳。」鷹央像是自言自語似地喃喃說道。

  「……咦?」真冬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鷹央。

  「我不會先入為主地否定妳,我會先聽聽看妳的說法,再仔細地調查妳所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。所以妳就跟我說說看吧。」

  「妳願意……相信我嗎?」

  「相不相信,要等我調查完之後才能決定。可是妳不告訴我,我就無從判斷了。」

  鷹央直視著真冬的雙眸這麼說。母親的表情扭曲,看起來相當不滿。從她的態度看來,她似乎完全不相信女兒口中所說的「受詛咒的影片」。

  猶豫半晌,真冬開了口。

  「我那天……」

  就在這一瞬間,門口傳來敲門聲,病房的門被打開。

  「木村小姐,我來巡房了。」

  一名戴著黑框眼鏡,年約四十歲的女醫師走進病房。

  「啊,墨田醫師。」

  真冬的母親對女醫師喚道,彷彿在求救一般。被稱呼為墨田醫師的女性一看見站在床邊的鷹央,就不停眨眼睛,僵立在原地。經過數秒的沉默之後,墨田的眼睛慢慢吊起來。

  「天久鷹央!」

  「嗯?妳叫我嗎?」

  面對高聲大叫的墨田,鷹央若無其事地回答。

  「妳為什麼會在這裡?」

  「我來問病人事情。」

  「妳怎麼可以擅自做這種事?這個女孩是我的病人耶!」

  「病人又不是醫師的私人物品。」

  「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是說,我是這個女孩的主治醫師!」

  「喔,好像是這樣。不過有的時候除了主治醫師以外,別的醫師也可以進行診察啊。」

  「那是只有在主治醫師主動請求的時候吧!」

  墨田面紅耳赤地粗聲大吼,但或許是發現病人和家屬都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吧,她立刻板起一張臉。

  「天久醫師,這裡有病人在場,我們要不要到外面去談?」

  墨田把手放在胸口,深呼吸,接著對著鷹央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。

  「嗯,我可以在這裡講,沒關係啊。」

  「可是我有關係啊!反正妳跟我來就對了。」

  不到幾秒鐘就再次失去冷靜的墨田一把抓住鷹央白袍的袖子,把她拉走。鷹央一臉不耐煩,就這樣被拖到病房外去。

  「啊,呃……不好意思打擾妳們了,我先失陪了。」

  我向一臉怔然的病人與家屬們鞠躬之後,便趕緊離開病房。

  「妳不是答應不再進入精神病房了嗎?」

  「不。正確地說,我答應的是『如果沒有必要,就不會進入精神科病房』,但這次是因為有必要,我才進來的。」

  「如果有必要的話,就應該跟我聯絡,取得我的同意啊。」

  「就算和妳聯絡,妳也不可能同意吧。所以我才會偷偷混進來啊。」

  「妳這個小鬼真的很會強辯耶。」

  「小鬼?什麼是小鬼?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唷!這個年紀已經不能再被稱作『小鬼』……」

  一離開病房,鷹央和墨田就在走廊一隅面紅耳赤地吵起來。戴著眼鏡、以女性來說個子很高的墨田,和娃娃臉、個子又嬌小的鷹央對峙的畫面,看起來就像老師和國中生在吵架一樣。

  「呃、那個,麻煩兩位都冷靜一點好嗎?」

  我趕緊闖進兩人中間。要是放著不管,她們搞不好會打起來。

  「你是誰啊?」墨田的雙眼從眼鏡下瞪著我說。

  「他是我的手下,小鳥。」鷹央代替我回答。

  「小鳥?」

  墨田驚訝地瞇起眼睛。這也難怪,因為像我這樣高大的男人,竟然有著『小鳥』這麼可愛的名字。

  「幸會,我叫做小鳥遊優。我從純正醫大綜合診療科被派來統括診斷部,現在在鷹央醫師的手下學習。鬧出這樣的事情真是抱歉。」

  我謙恭地對她自我介紹,並深深一鞠躬。

  「啊、喔,原來如此啊。呃,我叫做墨田淳子,是精神科主任。」

  可能是我的態度讓她嚇了一跳吧,墨田已經不再面紅耳赤。

  原來她是精神科主任啊。不過,鷹央為什麼會被精神科主任討厭到這種地步呢?

  「你跟著這孩子啊,很辛苦吧。」

  墨田望著我的眼神裡帶著一絲憐憫。

  那一瞬間我差點脫口而出回答:「是啊,真的非常辛苦!」但我察覺到鷹央的視線,只好含糊地說:「不,也沒有啦……」

  「所以統括診斷部找木村真冬小姐有什麼事?」

  恢復冷靜的墨田撩起她那頭微鬈的長髮,說道。

  「呃,我們在巡病歷的時候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,所以想跟她聊一聊……」

  「奇怪的地方?啊,你們說的該不會是那個什麼『受詛咒的影片』吧?」

  「沒錯,就是『受詛咒的影片』。我想要問清楚那件事。」

  鷹央興奮地說,墨田卻一臉不屑地哼了一聲。

  「那一定是她為了掩飾自殺未遂而當場胡謅出來的啊。」

  「她在跳軌之前看了奇怪的影片這件事是真的吧。她的雙胞胎姊姊也是這麼說的。」

  「但那和跳軌一點關係也沒有啊。真冬小姐馬上就要考大學了,成績卻一直沒有提升,所以很煩惱,而且據說她最近還跟同年級的男朋友分手了。在這種時候,已經推甄上學校的雙胞胎姊姊還給她看奇怪的影片。就算是臨時起意想自殺,也不足為奇吧。」

  「可是病人不是說她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嗎?」

  「那也是她瞎掰的啊。當然,她也有可能是真的出現幻聽,所以我正在仔細進行檢查。總之沒有妳插手的餘地。」

  「我這麼好心要幫妳,妳為什麼要拒絕啊?」

  「不用妳多管閒事!真是的,從實習的時候就一直擅自診療別人的病人。」

  實習?鷹央在當實習醫師的時候,發生了什麼事嗎?

  「當時我是在妳的手下實習,所以妳的病人就是我的病人。我對那個病人做出了正確的診斷,也好好地進行了治療,妳到底還有什麼好抱怨的?」

  「妳沒有得到我的同意,就擅自進行檢查,還改變治療方法!不但如此,妳還在病人面前羞辱我這個主治醫師。我當然有得抱怨!」

  我不由得抱著頭。沒想到剛才鷹央所說的主治醫師就是墨田。

  「以結果來說,病人不是痊癒了嗎?」

  「妳真的不知道※『HO‧REN‧SOU』嗎!」(譯註:日文中「報告‧聯絡‧商量」的簡稱,音同菠菜。)

  「菠菜是一種藜亞科蔬菜,原產地是西亞。適合製作沙拉、燙青菜,或是當作味噌湯的料……」

  「我不是說那個菠菜!反正妳趕快給我離開這個病房就對了!」

  墨田再次歇斯底里地大叫,護理師和住院病人們都好奇地朝走廊探出頭來。

  「鷹央醫師,我們今天就先回去吧。」我對鷹央咬耳朵。

  「為什麼我們非回去不可?我又沒有說錯什麼。」

  鷹央雙手交叉在胸前,瞪著墨田說,全身散發打定主意站在這裡不動的決心。沒辦法,我只好使出殺手鐧……

  「要是事情鬧大了,說不定會驚動到真鶴小姐唷。」

  「驚、驚動到姊姊……」

  天久真鶴是這間天醫會綜合醫院的事務長,也是鷹央的姊姊,是令鷹央敬畏的少數人之一。她平常是個溫柔的美女,但根據鷹央的說法,要是惹她生氣,她會變得跟鬼一樣恐怖。

  不出所料,鷹央立刻慌張起來。

  「既然如此,我們就趁真鶴小姐來之前趕快逃走吧。」

  「說、說的也是。反正不用急著今天和病人談,也沒關係嘛。」

  鷹央語畢,就快步走向病房的出口。她到底有多怕真鶴小姐啊?

  我對墨田行禮後,便跟著鷹央離開。這時,背後傳來墨田的聲音:「幫我撒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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