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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來到本次宣傳企劃的重頭戲啦,新書《異世界藥局》第一集即將在今天10/24(一)發售囉!

本書與許多異世界小說一樣,從主角的死亡(?)開始──

藥谷完治是一名熱衷研究、為拯救病人而不斷努力的藥學學者,卻在某天因過勞而死。

他醒來之後,竟然轉生到宛如中世紀的異世界,成為專宮廷藥師名門的次子法馬──?

《異世界藥局》的背景設定是如中世紀般的時代,但既然是穿越到異世界,當然少不了特殊能力的設定──主角法馬不只能夠使用神術,還擁有毫無上限的神力。

這讓他更堅信自己的轉生是命中注定,是上天為了讓他彌補前世的後悔,而賦予的機會。

雖然是觀念有些落後的異世界,但高山老師將奇幻成分適時地穿插在其中,亦虛亦實的舞台相當吸引人。

而且本作劇情中的醫學知識都是經過專家考證的,整部作品兼具故事性與知識性。

想體驗中古歐風異世界的朋友們,趕快把它帶回家吧! 


抽獎活動相關規則來囉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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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東立出版社保有活動變更之權利。


以下送上第一集試閱!!!

藥局試閱  

「異世界藥局1」開幕囉! 

鋪陳了這麼久,終於輪到《藥局》試閱啦~

本書主角不只有外掛,更有拯救世人的知識與決心!

值得一提的是,由於作者自己就是醫藥領域的研究員,在描寫疾病和療法時特別精采寫實喔!

來看看主角使用神術(魔法)時唸的咒語(?):

『2-amino-9-[(2-hydroxyethoxy)methyl]-3H-purin-6-one』

他先試著唸出物質名稱,接著再唸出通稱。

『合成艾賽可威』

……用化學結構式發動能力什麼的,太炫砲啦!

故事簡介:

一名藥學學者轉生到了異世界,成了大貴族之子法馬。他運用現代醫藥知識和「物質創造」的能力對症下藥,改變人民的生活!
「我要把疾病從這個世界上,一個不留地驅逐出去!」法馬如是說。


第一話 異世界轉世前日談
  
  西元二○××年,日本。
  引領日本醫藥研究的國立T大藥學研究所。
  在這間擁有最先進研究環境、以研究成果聞名全球的研究室裡,有位擔任副教授的醫藥學者。
  「老師,藥廠的人已經到了,要和您洽談合作研究事宜。還有,下個月國際學會的機票已經訂好了,稍後我會將預算執行報告書以電子郵件寄給您,請您確認。」
  祕書來到副教授室的辦公桌前確認後續行程。他嘴裡含著一口咖啡回答:
  「這個月的行程也好緊湊啊。下個月嘛……下個月的學會行程也滿檔呢。該把休息排在哪呢……」
  「請問……老師,行程固然重要,但您的身體還好吧?您昨晚又熬夜了吧?」
  祕書擔心著他的身體狀況。就在他們談話之際,有人敲了敲副教授研究室的門。
  「藥谷老師,抱歉在您百忙之中過來打擾,可不可以麻煩您幫我看一下論文?」
  「我的研究碰到瓶頸了,今天我把檔案都帶來,請您指導。」
  許多研究生和研究人員絡繹不絕地擠進藥谷的副教授研究室。
  他一個個解決這些人的需求,臉上不帶半點慍色,力求完美地做完所有工作。
  「好啊!我明天之前處理完。」
  「我的成果報告書寫完了,麻煩老師確認過後簽個名。」
  「哦,那個我看過了,可以開始跑流程了。」
  他工作到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,轉眼間已經來到了深夜時分。
  「哎呀,已經這麼晚了啊?」
  他囫圇吞下營養補充品當晚餐,就算口感再怎麼乾澀,也不以為意,配了些咖啡便吞下肚,還一邊急速地瀏覽著最新的英文論文,以便即時掌握全球的研究成果。他手上同時有好幾個研究題目在進行,從早到晚都只專注在研究工作上。而這種熱衷研究的性格已經帶來了成果――截至目前為止,他已持續研發出多種治療重症的新藥,造福世人。
  全世界都熱切地盼望著他的研究成果,全世界的人們都期待他能大顯身手。
  很多研究人員和研究工作、研究資金都匯聚到他的麾下,而他就這樣一直投身於繁重的工作當中。
  
  擺在書桌上的其中一個鬧鐘響了。
  「好,又到了我自己作實驗的時間了。」
  早晚都以大學研究室為家的生活,曾幾何時已經成了他的日常。年紀輕輕就升上副教授,因此他除了研究工作之外,更被寄望要作育英才。要幫學生上課,又得帶領他們實習,還必須站在指導研究的角度來關照學生們的研究。教授還會硬塞一些課題給他,會議又不斷增加,至於撰寫教科書的邀約、學會的演講也不能拒絕。加上他手上還有好幾個合作研究案,因此經常在日本與國外之間飛來飛去。
  然而,他終究還是想待在研發新藥的第一線,致力研究自己鑽研的主題。
  因此,做研究的時間減少,他就拿晚上和假日的時間來填補。
  就在他用自己的血汗努力所攢出來的時間,成功地開發出新藥之後,工作又會像滾雪球般地增加。他真的是為了研究,奉獻出了他人生的全部。
  他想用自己開發出來的藥,消滅地球上所有的疾病。
  想治療更多、更多、更多的人。他把這個理想埋藏在心底。
  
  在他那張幾乎沒有任何裝飾的辦公桌上,唯一擺放的裝飾是一只相框。
  相框裡的照片上,有一對九歲和四歲的兄妹開心地在海邊玩耍,活力充沛地對著他微笑。不知情的人還會問他:「這是你的小孩啊?」但他只是敷衍過去,從來不多談細節。
  其實,照片裡的是小時候的他,還有他的妹妹。
  妹妹在四歲的時候得了腦瘤,在那之後的兩年間,他都陪伴著妹妹與病魔搏鬥。妹妹一直忍受著開刀、放射線治療、化療等痛苦的療程,即使到了最後已經無法行走、意識模糊,她依舊拚命地對抗病魔,深信自己一定會痊癒。然而,癌症彷彿是在訕笑她似地摧毀她的身體,奪去她生存的心志,最終永遠地奪走了她的未來。當年還是個少年的他,既沒有知識也沒有能力,只能陪伴在妹妹身邊,為日漸衰弱的她加油打氣,並相信她總有一天會痊癒。而最後,他也只能握著妹妹的手,看著她嚥下最後一口氣。
  妹妹就這樣離開了人世。
  後來他聽醫生說,妹妹的死是因為腦中的癌細胞無法完全切除。
  而他聽現在早已不在人世的父母說,妹妹的死是因為藥劑對那些無法完全切除的癌細胞無效。他的父母曾經很無奈地說過「這也沒辦法」、「真是歹命」。
  大人們的這些話,激勵了當年還是個少年的他。
  『無奈?歹命?』
  就算開刀無法完全切除癌細胞,只要吃了有效的藥品,不就有救了嗎?當時他認為要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很單純。日後,妹妹的死這件事成了他人生當中的一個轉機。
  『既然如此,那就由我來做吧。我要做出副作用少,而且比以往所有藥品都更有效的藥。』
  他已經受夠了。他再也無法忍受其他人要因為失去至親至愛而嚐到這種錐心之痛,他受夠了這些在世界上各個角落侵蝕眾生的疾病,以及因為罹病所帶來的死亡。
  每位患者與疾病之間的搏鬥,都無法轉嫁他人,讓自己逃過一劫。
  他想打造的不是安慰劑,而是真正能夠幫助患者打贏這場仗、能夠真正和患者並肩作戰,讓患者更有信心的武器。
  人生病或許是偶然、或許是命中註定,但他希望藥品的有效與否是必然的。
  他要親自站在開發新藥的第一線,將疾病一個一個從這個世界上驅逐。
  身為一名藥學學者,一路走來,他始終懷抱著這個有點桀驁不馴的理想。
  當過勞和繁重的工作不時拖垮身體、消磨心志之際,他就會癡癡地望著妹妹的照片,想像她那不存在的未來與幸福。
  而他早已在全球最先進的藥學之路上,傻傻地、忠誠地勇往直前。消滅疾病、拯救芸芸眾生免於罹病之苦,這就是他賭上人生的一場鬥爭。
  不過,話雖如此,他即使處處為病患著想,但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在研究室和學會當中度過,早已失去了面對面接觸患者的機會。
  「辛苦了。老師今晚又要挑燈夜戰了嗎?」
  和他同樣工作到夜深的女助教帶著歉疚叫住他,向他告辭。
  「辛苦了。唉,是啊,今天真的走不開啊!我在測試新藥的療效,所以投藥後每隔一小時都要記錄數據。」
  「您昨天也是這麼說的。看來您每天都走不開呢!」
  「算是吧,不過這也沒辦法。」
  「您這樣會把身體搞壞呦!請您要多指派那些學生和研究員,把工作分出去。他們或許做得不如藥谷老師您來得好,但這也是教學的一環喔。」
  「我會管好我自己的身體狀況,不時也會小睡一下。我實在不能再浪費一分一秒了呀!」
  他很不巧地打了一個哈欠。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,讓屬下為自己操心實在不是件好事。
  「畢竟我們可是藥學學者呀!」
  女助教聽了他這番話之後,像是打從心裡擔心他、但卻帶著些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。
  「那我也以藥學學者的身分告訴您,我覺得您太拚了。」
  「哦……我自己知道,謝謝妳。等專案進行到一個段落,我會稍微減少一點工作量的。」
  話雖如此,但以他的性格,一旦工作量減少,絕對會再安排新的工作進來,這種個性實在很讓人傷腦筋。
  「請您要說到做到,真的一定要說到做到。」
  助教非常關心他,因為他似乎沒有體認到自己已經過勞了。
  「我一想到這些都是為了患者好,就會忍不住想趕快做出結果。」
  他老是這樣說,永遠都是說為了患者好。
  「您的心情我能體會,不過還是太拚了。」
  
  拿出兼具門禁卡功能的員工證,在深夜裡的實驗室入口處一刷,門便在一聲電子音效響起之後解鎖。完成個人身分驗證後,他走進研究室裡,在日光燈下獨自穿上那件已逐漸成為家居服的白袍。
  「為了患者好啊……」
  患者――他對這個從自己嘴裡吐出來的字眼,隱約感到一陣空虛。對他而言,他自認為患者向來都是他最優先的考量,但曾幾何時,他已和患者漸行漸遠。
  他的生活不是面對患者,而是和大量藥品、儀器以及兢兢業業與研究為伍的日子。
  (我這樣做真的是為了患者好嗎?)
  他運用最先進的機器,分析基因和生物材料的原始數據,試圖將它們整理為更有意義的資料。
  (我研發出來的藥是不是真的送到了患者手上、真的為他們療傷治病了呢?)
  作完實驗,他用癱軟無力的雙手,順手丟掉了塑膠手套。
  「三點四十二分結束,接下來的是四點四十二分開始啊?」
  他的便條紙早已用完,索性就用水性筆把儀器的檢測時間寫在右手手腕上。
  (最後一次和患者面對面說話是什麼時候啊?)
  他接連問了自己好幾個問題,一邊脫下了白袍。為求順利進入下一個實驗,他把員工證塞進了胸前的口袋裡,裹著研究室沙發上的睡袋,一如往常地小憩。
  鬧鐘設定的時間是一個小時之後。
  「以後就在社區裡當個藥劑師吧……如果我沒把身體搞壞的話。」
  儘管周圍對他所抱持的期待,以及早已排到好幾年後的那幾個研究案,還有身為副教授必須面對的諸多責任,根本就不可能容許他在短時間內辭去這份工作。
  
  一個小時之後,漫天作響的鬧鐘聲並沒有把他叫醒。
  他已在這個世界裡長眠。
  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,也就是典型的過勞死。
  極端忙碌的生活終於結束,因為他的肉體已經撐到了極限。
  儘管他身為一位藥學學者,儘管他對患者念茲在茲,但他卻沒有常伴在患者的病榻前,也忘了為自己多保重身體。他就這樣走完了他的一生。
  藥谷完治。
  享年三十一歲。
  
  
 第二話 轉世藥學學者與異世界
  
  離譜至極的噁心感,以及仍感疲憊的一覺醒來,他覺得全身發痛,但還是睜開了眼皮。他沒聽見原本已經設定好的鬧鐘鈴聲。他慌張地發現自己「該不會是睡過頭了吧?」但資訊緊接著就一個個地進入他的腦中。
  他置身在一個石頭打造的房間裡,天花板很低,石牆上還掛著紅色花毯。
  屋子裡的窗戶很小,雖說是大白天,但屋裡卻顯得微暗。屋裡深處那座暖爐的爐火正嗶嗶剝剝地穿透柴薪燃燒著。他所躺的這張床,床單觸感很粗糙,還散發著一種稻稈的味道。這不是睡袋的觸感。
  (怪了……這裡不是研究室耶!怎麼會這樣?)
  他感到很困惑。自己原本應該是在研究室裡小憩才對,現在究竟被抬到什麼地方來了?
  
  「嘿咻!嘿咻!」
  床邊有位少女,手腳俐落地到處張羅著。
  「這裡是……?」
  他覺得這個地方讓他感到很不自在,便開口問了少女。
  「法馬少爺您被雷擊中了!您還記得、還回想得起來嗎?」
  少女把臉湊了過來,很擔心似地盯著他看。
  「當時我還以為只是因打雷而亮了一下,結果您就倒地不起了……您能清醒過來真是太好了!」
  「雷擊……」
  「我不記得自己有走出研究室,怎麼會被雷劈中?在哪裡發生的啊?」他的腦海裡浮現出許多疑問。
  這位年約十歲左右的少女,對他天真可愛地笑著。她表示自己親眼目睹了雷擊現場。
  少女身穿樸素的洋裝,上面搭著一件白色的圍裙。一頭美麗而有光澤的粉紅金長髮,滑順地披掛在肩上。她的頭上端正地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,一雙碧眼彷彿可以勾魂攝魄似的,是個很清秀的美少女。想像力貧乏的他,只覺得她是不是在玩角色扮演。
  (我走出研究室、被雷擊中之後,是這個在玩角色扮演的少女救了我嗎?)
  他連忙想起身,但全身癱軟的肌肉卻由不得他這麼做。
  「不,我記得不是很清楚……妳是誰?」
  聽了這句話,少女臉上的笑容便隨之消失無蹤,改用很落寞的表情對著他說:
  「您該不會連我也忘了吧?說、說得也是喔!畢竟您可是被不尋常的藍色閃電擊中了嘛!說得也是。」
  (到底是怎麼回事?我是在做什麼事情的時候被雷擊中了?)
  他還無法理解自己「被雷擊中」的這個狀況。因為他根本沒有走出研究室,不可能會被雷擊中。不過看來她並不清楚詳情。
  「我不能一直像這樣待在這裡,得趕快回大學去才行。」
  「您說的大學,指的是帝國藥理學院嗎?」
  「啊?」
  「看來您的記憶還是一片混亂呢!」
  她清了清喉嚨,以若無其事的表情,微微拉起了裙襬,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。
  「那麼,就讓我再重新自我介紹一下。我是奴婢夏珞特,請您像平常一樣叫我珞緹。我的媽媽受僱於老爺,而我從小就跟著媽媽一起在這座宅邸裡工作。有任何需要,請法馬少爺儘管吩咐喔!」
  聽起來她們母子兩人好像都在這座宅邸裡工作。正當他心裡還在想著「讓小孩當奴婢怎麼得了?這樣會被警察抓走」的時候,他又被叫了幾聲「法馬少爺!法馬少爺!」,像這樣被叫了許多次之後,他終於察覺到一件事。
  「妳說的法馬,該不會是在叫我吧?」
  (什麼嘛!聽起來真像是哪家藥廠的名字。)
  他的感受有點複雜。難道這是素昧平生的少女剛剛才幫他取的綽號?
  「是的,您是法馬‧梅德西斯少爺。」
  梅德西斯。
  他覺得這個發音聽起來好像中世紀佛羅倫斯的統治者――梅迪奇家族的法文唸法。「況且我明明長得一副日本人的模樣,到底是把我跟誰搞混了啊?」他花了點時間,將心中的疑問一字排開,發現了一件糟糕的事實。
  「可以讓我照一下鏡子嗎?」
 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,說不定她並沒有認錯人。
  「您的臉沒有受傷,沒事的。我這就去拿鏡子過來。」
  其實根本不用專程照鏡子,他的身體和以往不同,已是昭然若揭的事實。光看手掌、手臂和腳,就知道它們長得都太小了。這個身體怎麼看都像是個小孩子,而且種族似乎也不一樣,他的皮膚並不是黃種人的膚色。
  「哇!」
  他對著手持鏡仔細一瞧,鏡子裡有個金髮碧眼、五官端正的白人少年,愣愣地望著他看。他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。
  「騙人的吧?這個是我?」
  他硬逼自己那副不聽使喚的身軀從床上坐起來,湊近窗邊往外看。
  讓人聯想到歐洲的異國街景,映入了他的眼簾。稍遠處有一條大街向外延伸,身穿復古服裝的人們在街上熙來攘往。街上有馬車馳騁、有熱鬧的市集,鐘樓傳來了鐘聲。窗戶正下方是一片廣大的庭園。
  「今天是在辦角色扮演嘉年華嗎?」
  「您在說什麼?這是平常的帝國街景啊!」
  「帝國?」
  「是呀!聖佛爾波帝國。」
  地球上沒有這個國家。
  「今年是西元幾年?」
  「是一一四五年,不過這不叫做什麼西元。」
  他的嘴巴無力地張著。
  珞緹擔心著已呈現呆滯狀態的他,便悄悄地走近他身邊,從背後「啪啪」地輕輕拍了他幾下。
  「您沒事吧?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呢?您整個人都僵住了。」
  「對不起,我有事。」
  (如果這不是夢境的話,那我是已經轉世了嗎?)
  他以往從不相信有所謂轉世之類的非科學現象,但當他換成了別人的身體、成了當事人之後,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了。
  (轉世啊……我是怎麼死的呀?是過勞死嗎……我想應該是吧。)
  他想不起自己的死因原委,但他馬上就想像到自己應該是過勞死,因為他的工作時間確實就是過長到了如此地步。就像他所記得的最後一段記憶裡,女助教曾經說過的一樣,他已經超過了人類該有的工作限度。
  因為他過著的是以睡袋為床的生活,所以冷靜地計算一下他的工作時數,會發現一天應該已經超過二十個小時了吧?話雖如此,但這並不是職場的問題,而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地不限時工作,才會淪為完全不顧自己身體的工作狂。
  (我不記得自己死亡的那個瞬間,不過這麼說來……)
  他記得最後一次在研究室的沙發上沉沉睡去之後,好像作了一個夢,夢到他的自我離開了肉體,返回到了宇宙的盡頭。接著,他在時間凍結的空間中,度過了很長一段時光,才又被人叫醒,然後變成了一顆流星,落入了這個世界裡。流星抵達地表之際,化成了一道雷電……說起來他的確是有這段難辨真假、朦朧如夢般的記憶。
  (究竟到哪裡是夢境?又有哪一段是現實?)
  他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,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個偉大的存在讓他轉世投胎。
  自己已經死了。
  然後又再轉世投胎――他已經覺悟到自己必須放下、必須接受這件事。
  (不行!我就是放不下!)
  但他還是無法捨棄內心當中的一絲希望,希望這會是一場夢。
  (拜託!一定要是一場夢啊!我生前留下的那些數據,還沒寫成論文啊!)
  就因為這樣,所以他對前世還充滿著眷戀。
  他想起了「真實性檢驗」這件事。這是個確認當下所發生的現象到底是不是夢境的方法。要先屏住呼吸,如果是在夢裡的話,就不會覺得難受、還可以繼續呼吸下去。然而,一分鐘之後,他就差點喘不過氣來,拚命猛咳。
  「咳~!咳、咳!」
  他正經八百地屏住呼吸,但是卻有個粉紅頭髮的少女切進了他的視線範圍裡。
  「您在做什麼呢?您的遊戲看起來很好玩呢!」
  珞緹帶著天真的笑容望著他。儘管他覺得奴婢這個身分,給人一種帶有悲慘遭遇的印象,但珞緹的個性卻出奇地開朗。
  「不,我這不是在玩,雖然看起來確實是像個遊戲。」
  (這個世界,是真實的?這表示我被雷擊中之後,找回了前世的記憶?)
  他不禁抱住了頭。接著,馬上有一雙少女的纖細手心,扶在他的手臂上。他這才發現到,法馬的雙手手臂上,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。
  「這雙手臂是怎麼回事!?」
  「啊!法馬少爺!不能突然亂動啊!您會不會痛?」
  「這個可以拿掉嗎?我覺得有點刺痛。」
  「該怎麼辦才好呢?法馬少爺,您覺得呢?因為我對藥不太瞭解。」
  「我拿掉囉?」
  解開繃帶,他發現自己的手臂上塗著紅黑色的軟膏。他拿起繃帶擦掉軟膏,才發現自己從肩膀到上臂,佈滿了被雷電燒灼的燒燙傷,而且兩隻手臂上都是,令人怵目驚心。
  珞緹看到他的傷痕之後,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嘴,一雙淺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。
  「哇!好像藥神大人的聖紋。」
  她對著傷痕,做出宛如禱告似的動作。望著珞緹這副模樣,他感受到一股堅定的信仰。
  「妳為什麼要禱告?」
  「既然雷擊的傷痕看起來像聖紋,應該就是藥神大人保佑您了吧?所以我剛才向藥神大人獻上了感謝禱告。」
  珞緹淚眼汪汪地說,真是可喜可賀、這都是神的庇佑。看來珞緹相信這個叫藥神的神。她是藥神教的信徒嗎?他的腦中充滿了疑惑。
  「如果是因為雷擊而留下了傷痕,我想它們應該是由於雷電竄過皮膚的燒燙傷,所造成的利希滕貝格圖。」
  他決定要在衍生出莫大誤會之前,先澄清這個誤會。
  一般在遭受雷擊的生還者當中,有時會留下看似神祕的雷電狀傷痕。只要在同樣的情境下受傷,不管是誰都會這樣。至少在地球上是的……
  「什麼?」
  「呃……不、該怎麼說才好呢……」
  珞緹笑笑地撇著頭,所以他改口說是「雷電通過的痕跡」。但她卻堅信這是受藥神祝福過的聖印,毫不懷疑,還說被雷擊中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存活的。
  (話是這麼說沒錯。)
  他可以理解珞緹所說的話,便把自己那番不識趣的話草草帶過。
  「啊!對了!我帶了一些甜餅乾過來,請您嚐嚐!吃了之後心情應該會平靜一點。」
  珞緹拿出一些像威化餅似的東西,還有一個空銀杯,擺在他的面前。
  「看起來很好吃,那我就不客氣了。妳也吃吧?」
  「不行!奴婢怎麼能吃這種為主人準備的高貴食物。」
  儘管珞緹嘴上這麼說,但她的口水已經快要滴下來了。看來她的情緒很坦白地寫在臉上了。
  「妳不用客氣。就很多層面來說,我現在的情緒很激動。」
  「嗯,既然法馬少爺堅持、堅持一定要這麼說的話,那我就只好作陪了!」
  在這個世界裡,餅乾似乎是很高貴的東西,傭人們很難得有機會吃到。正因如此,珞緹的喜悅之情簡直無以復加。
  「要再吃一片嗎?」
  「不,這怎麼行!您堅持要我吃嗎?很堅持嗎?」
  珞緹吃得實在太津津有味了,他也很想再看一次珞緹開心的表情,便把一半以上的餅乾都分給了她。光是看著珞緹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頤,他就覺得自己得到了撫慰。
  「好吃得臉頰都要融化了……啊!法馬少爺,您渴不渴?您的神術應該還可以正常使用吧?您生成出來的水可以分給我喝一點嗎?法馬少爺變出來的水實在是很好喝啊!」
  珞緹拿出一個粗製濫造的木杯,一邊拜託著法馬。
  「妳在說什麼啊?水?神術!?」
  他差點破音。既然轉世投胎成了別人,就得要學會這個世界的知識、適應這個世界,才能夠存活下去。他知道自己必須順著珞緹的話說,但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。
  「您是位水類神術的能手,您該不會忘記神術了吧?」
  她還補了一句「您分明就很得心應手的呀!」漸漸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。
  「如果我就此再也無法施展神術,那會怎麼樣?」
  「我很不願意這樣想……」
  根據她的說法,會施展神術是貴族階級的象徵,如果無法施展神術,就不會被認定為貴族,屆時將會被從宅邸攆出去,被放逐成平民。
  「我會保守祕密的!我什麼都不知道!我還欠您一份賞賜餅乾吃的恩情!啊,這可是大恩大德呀!」
  珞緹揮舞著雙手,閉上眼睛說她什麼都不知道。她不管做什麼都很可愛。
  「妳不必記著這種恩情啦。我該怎麼辦才好呢……能不能讓我獨處一下?我會試著回想一下那個叫神術的東西。」
  與其說是為了回想才要獨處,其實他是想要自己一個人釐清一下狀況。
  「說得也是,那就請您慢慢靜養……對了,法馬少爺您曾經說過,水的生成是要在心裡勾勒出水的樣貌才能發動,接著水就會自然從手中湧出來。這值不值得您作個參考?」
  她留下這番寶貴的資訊之後,說要去洗衣服和採買別人交代的東西,便走出了這個房間。
  
  ◆
  
  「啊……真是傷腦筋啊!」
  要是被旁人發現自己不會使用神術,就會被攆出宅邸,最後落得沒飯可吃、在路邊餓死的下場吧?萬一真的會被攆出宅邸,那就得在陷入困頓之前想個辦法餬口才行。我在這個世界上能做什麼呢?萬一碰上了戰爭,我得要上戰場去嗎?法馬一想到這裡,心情便沉重了起來。
  就這樣,他決定奮力一搏,要努力找回他的神術。
  「水……!」
  他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比出碗狀的雙手上,腦海裡想像著水。
  水。身為一位日本的藥學學者,他對水分子的瞭解甚深,從它的化合物的特性、到分子的狀態等等,他樣樣精通。然而,現在這些知識能派得上什麼用場呢?
  (不管用嗎?)
  從想變出水到現在,他覺得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。說時遲那時快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流讓手臂發熱的關係,他手臂上的傷痕開始起了變化。當他注意到的時候,傷痕已經散發著藍白而強烈的、猶如霓虹燈似的光。
  (發出這個光是怎麼回事?)
  緊張和驚訝,讓法馬的雙手滲出了汗水。就汗水而言,這樣的量相當可觀。
  「汗……不對,是水、是水啊!?」
  水汩汩地湧出。這些水與其說是來自他的體內,其實感覺更像是召來了異次元力量似的。他心想不能把房間弄得到處都是水,便急忙走到窗邊,把手往外一伸。就在他鬆懈下來的同時,手上如噴泉般噴出了大量的水。
  「停啊、停啊、STOP!給我停止!」
  他不知道該怎麼停止出水。總之,他先把水的想像從腦海裡完全抽離,水的生成才總算告一段落。
  「呼……總算停了。」
  法馬鬆了一口氣,有種得到救贖的感覺。他大大地嘆了一口氣。
  
  「法馬少爺~!」
  他聽見外面傳來一個女高音水潤飽滿的聲音。往窗戶下方一看,才發現原來是珞緹在藥草田裡抬頭揮著手。珞緹抬頭看著他,展現了稚嫩、純潔的笑容,對他揮著手。
  「那些水,該不會是……您想起來了呢!」
  「對不起,水把妳打濕了?」
  「把我打濕了!好涼快、好舒服喔!我換件衣服就馬上過去。」
  珞緹開懷地笑了,說這是天降甘霖,幫院子裡的藥草澆水了!她為法馬的康復感到欣喜,完全不顧自己已經全身都濕透了。法馬心想,她真是個好孩子呀。
  「太好了。不過……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  才一放鬆,法馬就漸漸害怕了起來。他對這些發生在自己身上、荒誕無稽的事,感覺已經超越了訝異,直達可怕的地步,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
  「手裡會冒出水來耶!以一個人類而言,這太詭異了吧!」
  (人類擁有從空氣中凝聚水蒸氣的能力?但那些水是從手裡冒出來的……況且就份量來看,這些也不是體液。)
  他再怎麼想都覺得不合邏輯。
  「異世界的人是運用什麼樣的原理,才變成這樣的啊?」
  法馬把頭從窗外縮了回來。他明白地體認到,或許這裡真的是個運行著不同物理法則的異世界。
  「不過,話說回來,這種能力只能變出水來嗎?」
  他愣愣地望著那雙簡直不像屬於自己的小手。
  只要在腦海裡專注地想著水的結構式,就能生出水來……他總覺得這不一定非得要是水才行。
  「如果能夠藉由想像來變出實體,那其他化合物應該也可以做得出來吧?」
  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停留在床邊放的那個銀杯上。
  「來試試看吧!」
  當餐點被下毒時,銀餐具能夠即刻變色示警,所以在地球上,身分尊貴的人都用銀製餐具。
  他拿起了杯子之後,把腦中的某個想像灌進銀杯裡。這次灌注的力道,比剛才要來得節制許多。結果,杯子碰到某種化合物之後,馬上就開始變黑了。這證明他生成出會讓銀出現反應的硫化物。
  「……可以嘛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啊!怎麼辦?杯子變黑了。」
  弄髒珍貴的餐具,會給珞緹惹麻煩,說不定還會害她蒙上下毒的嫌疑?
  「消失、消失!『硫化物』給我消失!」
  他下意識地抓起衣服的袖子猛擦銀杯,還一邊脫口說出了這句話。
  結果原本吸附在杯子裡的硫化物,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地消失,杯子又恢復了銀原本該有的閃亮光澤。這不是因為擦過而消失的,是這些黑色斑點自己憑空消失了。
  (消失了!?)
  法馬把杯子丟了出去。
  「我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出物質,再把它消滅?怎麼可能!」
  而在他重複變出硫化物、再將它們消滅的過程當中,他確實不得不做出這樣的結論。
  這次他不做劇毒,改做砂糖舔了一下,味道很甜。
  他又試著做鹽出來舔了舔,味道很鹹。
  做了鐵塊,嚐起來是鐵的味道。
  做金塊,咬下去會有牙印。
  他還試做了其他各式各樣的東西。
  他想像出把多少量送到手裡,就會變出多少物質。
  「真的假的……」
  法馬對眼前接連出現的奇蹟感到驚愕不已,他過去所累積的常識實在追趕不上這一切。但是,無法明確勾勒出結構式的東西,也就是過於複雜的東西,是無法變出實體的。
  用左手做出來的東西,可以用右手消滅。
  左手負責創造,右手負責消除。
  就算不是由他變出實體的東西,只要知道元素組成,就能夠把它消除掉。換句話說,就連出現在一旁的東西,只要它是單純的化合物,都可以消除得掉。而且看起來地球上有的那些元素,性質還是跟原來的一樣。
  「太……太神奇了!」
  儘管他不知道原理為何,但自己擁有物質創造能力和物質消除能力這件事,看來應該是錯不了了。
  「會用神術的人,大家都是這樣嗎?」
  他也不認為這些事情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會。
  「我還真想把這種能力帶回日本去,分析箇中原理呢!」
  要是這種能力在日本也能夠使用的話,想必當初自己的那些研究,一定會有更長足的進展。
  那項研究是如此,還有這個研究也是。
  找出這種能力的原理之後,或許能夠把它做更有益的運用。不管是稀有金屬,或是難以合成的化合物,都能夠不計成本地創造出來――他就是這樣,總是只想到工作的事。
  「可是……我已經回不去了吧?」
  癡心妄想了好一會兒之後,他全身虛脫,望著自己的雙手。接著,他發現了一件事。
  「嗯?這是什麼?」
  他的左手手腕上,寫著他在研究室用那套儀器跑完檢測的時間。「RUN4 3:42」的字樣,像是從鏡子裡映照出來一般左右相反。除了左右相反之外,這些字就是他在研究室裡寫下的最後一筆紀錄,原封不動,正是他的筆跡。
  (哇……這是我的字耶!)
  法馬看了這些數字,一股鄉愁油然而生。他覺得自己仍和地球有所聯繫的唯一證據,就在這裡。
  「不過,我應該是寫在右手手腕上才對吧?我是個左撇子啊。」
  用水性筆寫下的紀錄,稍微摩擦一下皮膚後就暈開不見了。和地球之間的連結消失,是多麼教人悵然的一件事啊!
  (我的的確確是個從地球來的地球人。可是,現在恐怕只能打消回去的念頭了……)
  他連這個世界是在哪個宇宙裡都不知道。而既然他已經來到了這樣的地方,即使他對地球有再多眷戀,都已經回不去了。
  「我應該調整心態,好好融入這個世界,忘了前世的事吧!」
  他只好下定決心,要在這個世界裡活出新的人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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